“馒头没有跑掉,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回家了,但他还在,他没跑掉,”项西嗓子有些发哑,“我在新闻里看见他了,在一个假酒黑窝点里打工,我今天去看了,听说他一直被老板打……”
程博衍总算知道了为什么项西住院的几天都盯着电视新闻看。
“没有人管他,我要不问一句,人都没想起他来,”项西声音带着颤,“谁会管他啊,连故事都没有人看,他打哪儿来的,要去哪儿,为什么停在这儿了,谁要管,谁想知道啊!”
“我也一样!”项西用力抓着程博衍的手,指尖掐进了他皮肤里,声音嘶哑着,“我哪儿来的!要去哪儿!我在干什么!我想要什么!看故事的人最后也不想知道!他们谁想知道呢!他们要看的就是这个人!他在打滚!他怎么都爬不起来!”
“项西,”程博衍弯下腰,抽出一直按在他眼睛上的手,在他脑门摸了摸,看着他的眼睛,“你从哪儿来谁也不需要知道,你要去哪儿,你在干什么,想要什么,我都知道,真的,我知道。”
项西的眼睛红着,瞪得很大,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才说了一句:“你会走吗?散戏了就走了。”
程博衍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手在项西脑袋上轻轻抓了抓:“不会。”
项西没再说话,伸胳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了他肚子上。
程博衍没有动,站在原地,项西没有声音,只是一动不动地抱着他,他判断不出来这是在哭还是没哭。
“我今天吃的饺子,刘大夫值班,他媳妇给做了送到医院来的,我抢了点儿,”程博衍在他脑袋上一下下扒拉着,“吃得太快,好像没太嚼碎,你听听看,能不能听见翻个儿的声音?”
项西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闷着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胳膊松开了他。
“哭完了啊?”程博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肚子那儿湿了两小块。
“我其实不爱哭,认识你以后才总哭的,”项西伸了伸腿,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眼圈还是红的,不过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容,“我以前觉得哭起来特傻,特别是平叔总说要点掉我这颗痣,我就更不愿意哭了。”
“是个开关吗?”程博衍在他眼角的痣上按了按,“哭。”
“有病。”项西仰着脸嘿嘿地乐了。
笑完之后,他却又沉默了。
重新回到了郁闷里,程博衍的话给了他安慰和力量,但他的那些过往,和前方看不清的路,以及曾经同行的馒头不知道真相的如今,还是会像石头一样压在他心底。
感觉挺乱的。
“我……还没有吃饭,”项西走到门边,有些恍惚地转了两圈,才拿了自己的鞋穿上了,鞋柜上的鞋被他碰到了他都没发现,“我先回去了。”
程博衍没说话,看着项西走了出去,门被带着哐的一声关上了。
他捏了捏眉心,在过去收拾掉了一地的鞋和坐到沙发上叹一口气之间犹豫着,最后他坐到了沙发上,闭着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站起来过去把地上的鞋都收拾回了鞋柜里。
项西离开程博衍家之后依然有些迷茫,上了公交车回到“贼窝”,上楼之前他迷迷糊糊地还没忘给自己买了一屉蒸饺。
为什么会买蒸饺……大概是程博衍说他吃了饺子?
他抱着一饭盒蒸饺回到屋里,坐在床上愣了很长时间,接着洗了手准备吃饺子的时候发现饭盒里已经空了。
项西瞪着饭盒:什么时候吃完的?
他摸摸肚子,没什么感觉,不觉得饿,也没觉得吃饱了……拿着饭盒到门口的垃圾堆扔了,隔壁小两口不知道在聊什么,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枝子都快颤断了。
他进了屋,关上门,靠着门又不想动了。
他靠门站了一会儿就累了,腿上手术的刀口还没完全恢复,站久了会发胀,他皱皱眉,躺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