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姬越还坚定不移地想,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半个时辰后,姬越凝眉望着沉睡中的青年背影,思考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地把人叫回来。
如此放肆,简直不把孤放在眼里。
就该冻死他。
姬越扯过被子,不忿地想。
睡着了看你还怎么跟孤抢。
卫敛确实没再和姬越抢。
他阖着眼,一副倦容,呼吸均匀绵长。
青年对里侧卧着,一手枕着脑袋,梦中蹙着眉头,身体微微蜷缩。
被子被姬越卷走,他大半身子都露在外头,衬着缩成一团的姿势,更显单薄。
姬越清楚,这是人在不安状态下会有的表现。
公子敛初来异国,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刀,又得与他这个凶名在外的暴君周旋,怎么可能真正放松。
你也有怕的时候。
姬越一边嗤笑,一边将被子重重扔回卫敛身上,将人盖得严严实实。
他掀开帘子,冲床头燃着的蜡烛吹了一口。
室内顿时一片昏暗。
姬越这才躺下来,抓过被子另一端,闭上眼睛。
他其实并不排斥卫敛。
如果有一个人,他是世上唯一靠近你不带杀意,拥抱你无所畏惧,把你当作寻常,与你嬉闹玩耍。
你怎么舍得推开他。
在静谧与黑暗里,本该熟睡的卫敛争开双眸,眼中一片清明。
他攥了攥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抓出几道褶皱。
良久才再次阖目。
一夜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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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黛青泛起微亮,一连落了几日的雪终于歇了一口气,云层后透出几缕日光。
养心殿院子里,几名宫女正在扫雪。其中一个干完活,拄着扫帚,对另外两人招了招手。
“珠琅珠色,过来过来,跟你们说件事儿。”珠玉一脸神秘。
珠琅和珠色相视一眼,围上前来。珠色好奇道:“什么事呀?”
宫里的日子无聊。若有什么八卦,她们都是很乐意听的。
珠玉四下张望了眼,将手掌抵在唇边小声道:“这事儿我憋了一夜,必须得跟你们讲。青竹阁过来那位呀,可是得宠了!”
珠色噗嗤一笑:“珠玉,这消息宫中人人都知道。陛下不宠那位还能把人接到这儿?你这不是废话么!”她露出些兴意阑珊的表情来。
珠玉急道:“哎呀不是!我昨夜在御书房伺候,大臣们送来一摞美人画卷,陛下让卫侍君挑,卫侍君说他挑不出,那些美人都没他好看。你们猜陛下怎么着?”
珠色惊讶:“这么大胆?陛下罚他了?”
“哪里呀!陛下不仅没生气,还说只要他一个,还,还——”珠玉说到这儿颇为羞人,“还将卫侍君就放在那堆放奏折的桌上幸了!”
这话就牵扯到床笫之事,几个未经人事的宫女一呆,又是羞臊,又是好奇。
珠色年纪轻些,胆子也大,追着问:“这如何得知?当着你们的面?”
“羞煞人也!我等自是被陛下屏退了,可我是走后头那关门的,门缝里看过去……真的,我亲眼瞧见的!”珠玉压低声音,“后来汤泉宫里陛下在池子里又……哎呀,羞死人了。”
珠琅听着,欲言又止。
珠色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不过说真的,卫侍君生的那模样,我见了也喜欢。”
“嘘!”珠玉赶紧捂她的嘴,“那可是陛下的人。”
珠色笑着躲开:“怕什么?这院子里没别人。”
“应该是真的。”珠琅性情温婉,还未语脸就先红了大半,“实话说罢,昨晚我守夜,撞见彤史女官匆匆忙忙从里头出来,瞧那样子,应是撞见陛下和卫侍君正行好事呢……而且……”她突然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珠玉珠色都催道:“而且什么呀?你别卖关子!”
珠琅索性一口气说下去:“而且今早我听珠月姐姐说,她进去伺候陛下更衣时卫侍君还在床上睡着,陛下专程吩咐不要吵醒他。许是,许是昨夜累着了。”
三名宫女一时都有些静默。
珠色小声道:“一日承三回皇恩,卫侍君他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这般不分场合、不分昼夜的宠幸,陛下可真是……厉害了。
卫侍君也挺厉害的。
“你们不干活在这儿聊什么呢?”珠翠一进院子就见三名宫女围在一起,面红耳赤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三人忙一字排开:“珠翠姐姐。”
珠翠是养心殿中的大宫女,比她们要高一等,她们自然不敢在她面前嚼舌根。
珠翠觑她们一眼:“都散了。”
“……诺。”
三名宫女又各自分开,清理院子里的雪。珠翠回身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摇头轻叹。
公子确实是承了宠。可只要一想到那光风霁月的人物要受此折辱,她便觉得惋惜。
宫中没有秘密,秦王宠卫敛宠得高调,不过半日便传扬开来。
瞧这趋势,迟早能传到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