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一辉先生的想法很独特,但是我们不敢完全苟同。中国刚刚从战乱的废墟中恢复过来,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统一国家和许多年的休生养息。我们和美国、苏联和德国都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我们没有外来的威胁,我们也没有侵略别国的野心和能力,所以军事同盟对中国不适用。
当然,我个人很感激日本政|府对中国的重视,也极愿致力于中日关系的改善。中日是近邻,要友好及和平相处,这对两国人民都有好处。我们两国之间的贸易量是最大的,我们的联系最密切。
我非常欣赏北一辉先生所说的‘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 ’这句话,亚洲之大,足以容纳中日两个国家。东亚有丰富的煤、铁资源但缺乏石油,而东南亚和中东有丰富的石油,东南亚还有大量的橡胶,这些都足以支撑我们两国工业的持续发展,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共同的诉求。
现在,除了中日,其它的亚洲国家都处在欧美列强的蹂躏之下,期待着日本国对此能够做出应有的贡献。”
张汉卿既巧妙地回绝了军事同盟的建议,又隐晦地指出制约日本工业发展的资源产地是在英美人控制下的东南亚和中东,让他们关注中国的目光有稍许的松动。
现在的日本像一位溺水者,抓住中国这根稻草就不放。如果在它喘息之机告诉它旁边还有救生筏,里面还有丰盛的食物和健全的生活设施,一旦有可能,它是会有所选择的。
这个叫做祸水东引。
不是张汉卿不地道、没有国际主义精神,而是现实正如他所说,除中日外,整个亚洲都处在欧洲列强的奴役之下。
英法平分了中南半岛,英国独吞了印度,荷兰控制了印尼,美国把菲律宾纳入麾下,西亚是欧美的势力范围…当然,日本也没闲着,吞并朝鲜、掠走台湾、占据辽东,还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华北、华东、华南以及全中国。
张汉卿以前从没有害怕日本,现在更是如此。只是,如果能够不战而解脱中华民族的战乱之苦,能够让中国避开那场牺牲巨大的世界性战争,连自己都能牺牲,逞论别人?他可没有天下大同的国际主义精神,他的私心只在中国。
从明治时期开始,日本国内就陷入“北上”与“南进”之争。北上,是陆军制定的战争策略,对象是中、俄,以夺取领土为主;南进,是海军制定的战争方向,对象是英、美列强,以夺取岛屿、资源和海上生命线为目的。双方各有倾轧,也为此做了许多试探。
甲午海战、日俄战争是第一轮试探,收获颇丰。特别是在一战中,目睹欧美国家在海上力量的强盛之后,更加重了其北上的决心,所以才有远东干涉。
不过这一次踢到了钢板,四年的西伯利亚战争,让日本把这些年来的积蓄都砸了进去却没捞到任何好处,还平白得罪了一个正在崛起中的苏联。转过头来再看,奉系一枝独秀的局面业已形成,除非它直接出兵干涉,否则奉系统一全国的趋势不可抵挡。
这时候它陷入了内外交困:经济不如意,外交上被迫签署了《华盛顿条约》,政治上也渐渐失去中国,它已经失去了最好的十年。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朝野视之为“天佑”之机,当然很想借此时机一口将中国吞下。但是,对于日本来说,中国实在是太大了,如果贸然开战,武力征服,谁也难以预后;
不敢开战,却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咄咄逼人,不仅徒增中国人的敌意,顺带导致日本与英美之间出现裂痕,而且裂痕越来越大。英美,尤其是美国,对日本的野心也越来越警惕。
在这种情况下,它无法再像过去一样对奉系主政下的中国有太多的牌可打:据各种情报表明,人民军陆军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日本,其工业和经济能力也早已反超,最重要的是人民党的政治力和组织力惊人,这恐怕也是张作霖父子敢于对日越来越高调的原因之一吧?
种种潜移默化之下,日本政|府对华的表现趋向于调和而不再是咄咄逼人。用中国人常讲的一句话“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它也要讲究些技巧了。所以,出现张作霖“戏耍”、“赖账”这些事,日本政|府也只能摸摸鼻子忍着。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