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调转炮口杀个回马枪,再度冲击着被蹂躏过的战场,一直冲到汉江的铁路桥边。对岸的日本工兵见到中国的坦克,竟然以为中国军队已经杀到,于是忙乱地炸了桥,彻底断了友军的退路,也让他们生存的一线希望破灭。
不是每次战争里的破釜沉舟都能给官兵带来勇气,有时也会带来绝望。接到全线撤退命令的日军各中高级军官本无战心,加上战线本来已无法保持,现在又有无可匹敌的坦克搅乱战场,然后又发生后路被断的事,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如何就地组织起抵御,而是想着更有利的逃跑方式。
最终是英雄所见略同,他们下令活着的官兵扔去负重,泅渡过江。反正只是十月天,反正汉江的江面普遍地并不宽,反正撤退的命令是司令部下达的。
于是会水的士兵争先抛去一切可能妨碍其发挥水平的东西:步枪、子弹、手榴|弹、钢盔、衣服,而不会水的士兵三三两两像个没头苍蝇似地乱走。没有指挥,没有建制,只有本能的防守。
于是,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期的汉江江面上,罕见地出现这么一幕:黑压压蚂蚁一般的人头密密麻麻地在江水里攒动,后面的枪声越激烈,他们挥动手臂的速度也就越快。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枪声稀落下来,极有可能是他们的毙命之时。
有些幸运儿安全游到了对岸,也有些人还在挣扎,已经有些人沉在水中,但更多的人开始接受人民军的点射----无组织的抵抗终究敌不过训练有素的进攻,在肃清残敌后许多人民军战士已经站到了江边,看到他们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情形。
“真的是很壮观呢,我估计着少说也有个七、八万人吧,他们都在拼命向对岸划。这时候,我们接到命令:对不向我方投降的日军,当以战斗人员对待,绝不顾忌。
当时我就想,小日本在我国杀了那么多人、抢了那么多东西,上面说打我就打呗。于是我一枪一个,一连击中几十人,看着血水从江底冒上来,看着那些不知是官是兵的鬼子一个个沉下去,可痛快了。”
这是百岁退休老战士牛百顺在汉城战役访谈录中的原文。
“我们连在麻浦洞附近赶着一支鬼子部队,其中一个鬼子为了逃命,竟然没跑到江边就开始脱衣服。你脱上衣就脱呗,还想脱裤子。可是你想啊,跑起来脱裤子容易吗?所以他难免被绊了一交,等褪掉裤子爬起来后我们也近了,他那个急啊,裤子也不管了就往汉江里跳。
我当时一看,嘿,这样让你跑掉就太逗了,于是我就端起枪照着他屁股就是一下。你猜怎么着?那小子中枪裤子又脱不下,竟然栽在水里淹死了。本来我是可以救他的,可是当我赶到江边时却根本没有时间管他,那江里面都是人,我放枪还来不及,哪有时间管他?
等江面上再没人了,那小子肚皮都鼓起来了。”
这是后来曾担任汉城公安厅干部的方天生在清明节面对扫墓的一群中学生时的口述。
“江面上都是尸体啊,血都染红了,半个月后都能看到偶尔的浮尸。我们歼敌五万多人,有半数是在汉江边打死的。”
这是战后统计战情的第18军参谋部的内部通讯。
没过江的日军不是战死就是俘虏,而准备据汉江而守的皇协军最后也没能守住,因为在他们仓促构筑工事时,西路人民军一部从开丰、汶山越过汉江北,在进攻仁川、富川的同时从汉江南部杀进,本无战心的这颗杂牌军这次根本没有大的抵抗就瘫痪了。
好在他们本来就是作为壮士断腕的一颗弃子,虽然全军覆灭,却给其它日军的逃亡争取到了时间,所以除了西线的第5、16两个师团损失较重外,中路的主力得以安然退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不然,已经陷入狂攻状态的人民军势如破竹,才不会在乎多消灭一支劲旅呢。
大败之下,日军各部都无法收拢败兵,通讯也在“运动”中不太灵光了,以至于总司令部也无法有效地掌控部队。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支军队愿意冒着被包围的风险主动殿后,都是争先想着怎样把损失降到最小。毕竟,以联队为纽带的日军乡土气息最浓,亲不亲,都是故乡人嘛,何必要送死?再说吃了败仗不是我们的责任!
这样,几百公里的战线形同虚设,人民军主力在从容渡江后除缴获了皇协军的装备外,基本没再花费一枪一弹。日军执行战场纪律很严格,执行撤退命令也非常到位,反正能动得了的绝对不给人民军添堵。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