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而暖和的衣裳,武者澎湃的血气,均能抵抗这种寒冷。
而宫殿中的这种冷,是一种深入骨髓,令人心底发毛的阴冷。
以雄壮汉子光着膀子都可无视鹰爪,至少也是八品武者的实力,竟都被冻得浑身冒鸡皮疙瘩……
但这样冷,雄壮汉子却反倒放轻了步伐,轻手轻脚的往身处行去,似乎唯恐惊醒了什么。
他的确是怕自己的脚步。
惊扰到了这地下沉眠的列祖列宗。
不多时。
雄壮汉子抵达一座通体以玄冰雕琢而成的冰殿外,双侠下跪,叩首道:“老祖宗,孙儿姬泰求见。”
“咔咔咔……”
两扇玄冰大门缓缓打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冰殿内部传出,“泰儿啊,进来罢!”
雄壮汉子躬身入内。
冰殿内,却并非是一副冰天雪地场景。
而是种满了许多喜寒喜阴的奇花异草。
涓涓的寒气,在地面上流淌着。
宛如仙境一般。
雄壮汉子却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熟门熟路的转过一株株奇花异草,于一颗仿佛榕树般的巨大雪梅之下,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一位皓首白须,干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的老人,头顶帝冕,静静的躺在摇椅上,身上裹着一件厚厚的雪熊皮毛,垂落在外的衣袖,还依稀分辨出,那是龙袍。
帝王的装扮,已经无法再给这位老者增添帝王威仪。
雄壮汉子见了,也只觉得心酸。
作为最受宠的曾孙,他知道,老祖宗已经近两百多年未曾卸下过帝冕和龙袍。
非是老祖宗不愿卸。
而是不能卸。
他老人家的性命,全靠这天子驾和列祖列宗残余的龙气支撑着。
对旁人来说,代表至高权力与威仪的帝冕、龙袍,对老祖宗而言,不过是挣不脱的枷锁……
老人睁开浑浊得几乎分不清瞳孔和眼白的双眼,目视着哽咽的雄壮汉子,勉强的笑道:“泰儿啊,何事要见我?”
雄壮汉子跪于老人膝前,从怀中取出布帛,回道:“老祖宗,九州回报,玄北州出现气运金龙!”
老人淡淡“哦?”了一声,问道:“新龙势成了吗?可是那镇北王霍青?”
雄壮汉子回道:“并非霍青,而是一个名叫张楚的江湖草莽!”
“张楚……”
老人轻声念诵了一遍这个名字,竟也不觉得惊讶,而是轻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是时候回家喽!再不回,可就真回不去喽!”
雄壮汉子闻言,慌忙道:“老祖宗,何不再等等?眼下赢氏反贼国力尚存,九州又生了新龙,您老现在回去,岂不是两面受敌?”
“好孩子,事情不是这样看的!”
老人从熊皮下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轻抚着雄壮汉子得头顶,缓缓的说道:“既生新龙,便意味着他赢家已为九州气运所弃,此乃大势,任他赢易再有千般手段,也不可再改,此时再不回,待新老交替、主从易位,吾族,便真要腐朽在这万里黄沙之中了!”
“再者说,他赢易不惜自损国运,布下这么大一盘棋,不就是为了引祖爷爷入局吗?”
老人笑:“他赢易都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概,祖爷爷,自不能令列祖列宗蒙羞……”
“可是,可是您的身体……”
雄壮汉子虎目含泪的看着他油尽灯枯的身躯,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老祖宗为了维持他们的族运不堕,撑得太久太久了。
老人畅慰的笑道:“痴儿,何必做此小女儿姿态,当年他赢易占着天命,祖爷爷尚能赢他半子!”
“而今大家都是弃子,再较高低,不过是从头再来过……祖爷爷,何曾惧过他赢易!”
直到这时,这位仿如风中残烛的老人,才终于崭露出一丝丝一代帝王蔑视天下的霸烈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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