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胭点点头:“您认识?”
“怎么不认识,这老家伙嘴巴毒得很。”
邓飞虹笑着说完,又跟她提了一句,“既然说到你以前在首电的日子,那正好,我们这部戏的女二号和你还认识,她说她是你在首电的室友赵水晴。”
阮胭愣住,她没想过会在这部戏再见到赵水晴。
“她是试镜试出来的,是个很踏实的小姑娘,你们既然认识的话,那应该也好配合。”
邓飞虹说完,看到阮胭神色略僵:“怎么了,你们以前关系不好吗?”
阮胭唇角浮上笑意:“好啊,怎么不好,我第一次试镜的机会都还是她介绍给我的。”
邓飞虹笑笑,那就好。
“这次约你出来,主要是想给你提前打一个预防针。
这部戏可能会让你拍得很累,一来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接触过杂技,而我又是一个对演员要求极其高的导演,所以你可能要先去杂技团跟着培训两个月,注定要吃些身体上的苦头了。”
阮胭点头:“没关系,这点苦,我还是能吃。”
“嗯。
还有一点是,你可能要做好网络舆论的应对。”
“啊?”
阮胭不解。
“你刚拿了影后,肯定有一堆的人唱衰你,这是你要吃的心理上的苦头。”
邓飞虹说。
“我没关系,完全不介意。”
阮胭抬眼冲她笑,毕竟骂得越狠,打起脸来越痛快。
邓飞虹看着她半晌,笑了,她想,但愿这次没有挑错人吧。
“对了,邓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训练?
地点在哪里呢?”
阮胭问她。
“下星期,安和市的一个大型杂技团会给我们做培训。”
“好。”
邓飞虹和她又聊了一下大致的拍摄打算。
阮胭一一听着。
到了分别的时候,她才说:“我今天要去拜访一个人。”
“嗯?”
“一个朋友,我要去告诉他一声,我可能又要离开临江一段时间了。”
*
首医大附属医院。
阮胭赶过去的时候,她穿了最普通的白色短袖和黑色运动裤,带了医用口罩和黑框眼镜。
在医院里,戴口罩实在是太常见了。
因此,也没有过多的人注意到这个女明星的来访。
除了值班室的护士们,阮胭敲开门问她们:“请问陆医生在吗?”
有小护士摇头:“陆医生今天不坐诊,在楼上看护病人呢。”
“啊,方便说一下几楼吗?”
小护士把房间号说给了她,等人出去后,叹气道:“又来一个,果然陆医生的追求者络绎不绝。”
“那又怎么样,没看到陆医生今天慌里慌张把一个女人从疗养院转进医院?
多半是女朋友没跑了。
唉,没戏了没戏了。”
这话一说完,众人皆作鸟兽散,该拿病历本的拿病历本,该去量体温的量体温,又开始了忙碌。
阮胭按了电梯上楼,走到病房门口,她正准备敲门,却透过门缝,看到了陆柏良。
和那个女人……
她半卧在床上,整个人非常的没有精神。
甚至脸上的肌肤是松弛的,垮塌的。
三十岁意味着什么呢,像阮胭他们这一行的女明星,很多人会去打针、吃药、用天价的护肤品,依旧把自己保养得如同二十岁的少女。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一双眼睛里,满是茫然。
阮胭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给陆柏良告白的那个夜晚,昏暗的灯光,他们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她问他:“你喜欢周思柔吗?”
他摇头,只是轻叹:“我连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都不记得了。”
十五年了,太久了。
久到真的能让人忘记无数重要的细节,而陆柏良,他把自己封闭在了这岁月里,重复的,只有“等待”,这一个动作。
原来她的眼睛是这个颜色啊,灰棕色,本该很漂亮的,阮胭想。
陆柏良坐在周思柔的床边,用手电筒探照她的口腔,“……声带的功能好像也萎缩了,还有听觉,思柔,我这样喊你你能听到吗?”
周思柔微微点头,她张了张口,却暂时还只能发出简单的单音节。
“没关系,会慢慢好起来的。”
陆柏良安慰她。
“哥,哥。”
周思柔喊的只有这两个音节。
陆柏良顿住,他没有选择欺骗,而是诚实坦然地告诉她:“思柔,子绝做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他很有可能要服刑。
等到判决结果下来,你恢复好了,我带你去看他。”
周思柔张了张口,说不出更复杂的语句,只有睁着眼睛流泪。
“别哭,你现在视觉功能还没恢复好,要保护好眼睛。”
陆柏良说完。
周思柔张开口喃喃,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句子,她结巴了很久很久,阮胭也在门外站了很久很久。
终于拼凑出她破碎的句子:“你、会、一、直、陪、我、吗?”
陆柏良站着,站得笔直,他轻轻摇头,对周思柔说:“好好养病,这么难得回到这世界,要好好看看。”
说完,他往外走,去给周思柔拿药。
阮胭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竟然那么害怕面对陆柏良。
她不明白心里那种又酸又涩又胀的情绪叫什么,不是嫉妒,不是难过,更不是雀跃,她只有匆匆逃离,红着眼走向与陆柏良相反方向的楼梯。
却在转角的时候,正好撞进一个人漆黑的眼里。
那人站在日光下,高高的,单手插进兜里,看着她,向来冷肃的脸上,此刻表情竟难得的温和几分,像哄人似的说:
“怎么又要哭了。”
“陆柏良那东西不管你,我管你。”
“过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