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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开宴(1 / 2)

皇兄 耿灿灿 4137 字 10个月前

拾翠殿侧门花廊,高髻云裙的宫人们围着一只拂林犬转,它通身雪白的长毛,犹如贵妇般在庭中踱步。

        寝堂廊下前窗的窗棂高高卷起,宝鸾趴在窗上看宫人们逗狗。

        几位宫人手捧三色绮衣罗裙各类宝簪花钗,傅姆端着装有云母绢罗鱼鳞贴羽的花钿漆奁,柔声道:“殿下,该梳妆了。”

        宝鸾百无聊赖捂住脸,“今日不妆了。”

        傅姆温言提醒:“殿下,长公主在府中设宴,正等着您去呢。”

        宝鸾“啊”一声,立时从窗下收回脑袋,“姑姑今日设了宴,我竟差点忘了。”

        傅姆道:“长公主待殿下亲厚,定又准备了好东西让公主高兴。”

        宝鸾想到出使东突厥的崔玄晖,好不容易扬起的一点兴致瞬时消失,无精打采地伏到案上:“也不知表兄如今到哪了,路上是否遇到危险?”

        傅姆最知她的心意,劝慰:“兴许过几日就有书信传回来了。”

        廊下有人朝里问:“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书信?”

        宝鸾抬眼,齐邈之弯腰站在窗前望里望,一身朱色宽袖锻袍,英姿飒爽,扬眉冲她笑。

        “没什么。”宝鸾歪过脑袋,后背对他。

        齐邈之撑起欲坠坠悬落的窗棂,翻身一纵,从窗跃进屋里,窗边侍立的几个宫人吓一跳,忙不迭躲开。

        齐邈之走到跟前,宝鸾才发现他手里捏了支芍药,粉白的花瓣,硕大娇艳,沾着露水,不知刚从哪里摘下的,不等她细看,这支芍药已插入她的发丝间。

        “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君子。”齐邈之指尖捻住她一缕乌发,含笑轻吟:“花前醉倒歌者谁,长安狂徒齐无错。”

        齐邈之字无错,乃皇后亲许,无错,无错,其中宠溺之意,昭然若揭。

        宝鸾情不自禁将他念的四句重复吟了遍,又道:“最后两句好,前两句不好。好端端的花,为何要同男人做比?难不成只那君子才是好的,样样皆值人称赞学习?依我说,该改成‘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女郎’。”

        众人闻言,脸色一白。永国公性子霸道,最忌被人驳话,便是圣人跟前,也不甘被挑刺,皇后为他取字“无错”,便是言明世人,永国公永无错处。

        上次清露公主驳了永国公一句,他当场白眼骂回去,如今宝鸾不但说他的诗不好,而且还改了他的诗,怎叫人不胆战心惊?

        傅姆打圆场道:“公主的诗好,国公爷的诗也好,改与不改皆是好诗。”

        齐邈之道:“不,小善改的更好。”

        众人一惊。

        齐邈之照着宝鸾改过的诗重新吟唱道:“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女郎。花前醉倒歌者谁,长安美人李小善。”

        自崔玄晖出使后,宝鸾鲜少展露笑容,此刻听了齐邈之的高声吟诗,忍不住抚掌笑道:“好诗。”

        齐邈之低身凑近,嗅她乌发上抹的香:“今日同我玩去,保准你高兴。”

        宝鸾摇摇头:“不行,我答应了姑姑,今日要赴她的宴,下次罢。”

        齐邈之握住她手腕:“为何要下次,我偏要这次,崔府的宴有何稀罕,不如随我去西市探宝。”

        宝鸾略微心动,她去过一次西市,那里奇人异物,琳琅满目,牵着骆驼的胡商四处都是,甚是有趣。

        “我……”思及康乐长公主为她设宴的盛情,宝鸾最终还是拒绝了齐邈之:“不了。”

        齐邈之问:“你当真不去?”

        宝鸾抿唇:“不去。”

        齐邈之怒笑一声,目光在宝鸾脸上逡巡,宝鸾坐端正对着铜镜,命傅姆盘髻扑粉。

        齐邈之站她身后静看片刻,眸中的恼意渐渐消退。

        宫人们各施所长,为宝鸾贴钿描眉,染颊点唇,绘精致的贴面花,梳妆完毕,已过半个时辰。

        宝鸾从镜子里看齐邈之,他还没走,倚在高足椅边,也不坐,抱肩站着,见她转眸来看,轻轻哼了声,取过宫人手上孔雀青描仙鹤祥云的长帔,披到她肩上。

        “我走了。”齐邈之甩袖,背影潇洒,头也不回。

        傅姆长吁一口气,对宝鸾道:“吓死人,就怕他闹起来。”

        宝鸾单臂挽住帔子,低声道:“他又不是妖魔鬼神,哪里就这般吓人了?”

        傅姆暗道,不是妖魔鬼怪却胜似妖魔鬼怪,只是没在公主跟前疯过而已。

        宝鸾催她:“姆姆,快些取香袋来,要迟了。”

        傅姆立刻忙活起来。

        崔府曲林外堂,美丽妖娆的胡女跳起胡旋舞,柔软的腰肢随风摇摆,急速欢腾的舞步似飘雪飞天,晃晃重影,叫人几乎分不清她们的脸和背。

        宴上无数人拍手叫好,更有三两风雅之士兴之所至,跃下长案,与胡女共舞。

        席间酒香四溢,富平的石冻春,剑南的烧春,岭南的灵溪,各类美酒数不胜数,新罗和罗刹来的婢女们怀抱金玉执壶穿梭其间,任人取酒饮醉。

        外堂不起眼的竹栏角落,来管事取杯马乳葡萄酿就的葡萄酒递给班哥,苦口婆心地劝:“孩子,听话,这事算了罢,你且回去,咱不做猴人,也不跟那昆仑奴争,刘臜那厮若是发难,我替你挡着。”

        班哥一口饮尽杯中酒,清秀的眉眼冷静沉稳,长长的睫垂低,语气稀松平常,笑道:“来叔,多谢你的酒,我这就去了。”

        来管事抱住他手臂:“不能去,不能去啊!”

        班哥掰开来管事的手,声音平和得仿佛只是去做一件寻常小事:“来叔,莫担心,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