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院过去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它背后真正的主人乃是齐家人,齐家人背靠皇后,齐家人名下的产业自然无人敢动。南院被抄一事,着实令人震惊,在皇后被御史台连连弹劾的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背后势必有一番激烈的政治博弈。
风不动时,长安万事皆安,风一旦起,长安城一花一草皆是龃龉。
李云霄听说南院被抄时,跑来找宝鸾。
姐妹俩一起逛过窑子后,关系拉近不少。
李云霄很是担心:“不会是因为我吧?可是明明没人知道我们俩逛了那地方。”说完,又苦大仇深道:“算那小子有良心,没有将那日逛南院的事告诉别人,宫里至今无人知道我带你去过南院。”
宝鸾摇摇头:“不是因为你。”
她这么肯定,李云霄反倒不高兴了:“万一阿娘就是为了我呢?听说这次去抄南院的人,是阿娘的亲信。”
宝鸾心中嘀咕:那叫壮士断腕,自证清白。
就算她再如何不懂朝政,也知道皇后不可能为了李云霄去抄一个南院。深受贵妇人们追捧的南院,绝不仅仅是一个窝,它让那些贵妇人们无形中向皇后靠拢,齐家人敛财是其次,无法言说的好处,远远大过银钱。
李云霄又不是第一次去南院,要抄早抄了,何必等到现在。
皇后为了自己的脸面,不惜与太子阿兄反目成仇,又怎会为了一个没有任何政治筹码的公主,亲自打自己的脸?
能让皇后派出亲信抄南院,可见其后的拉扯不同寻常。
宝鸾猜想是太子做的。
可谁让太子做的,又如何将事情推动到现在这个局面,她就猜不出了。
“放心好了,南院被抄,和你没关系,和我也没关系。”宝鸾自信满满道,“倒了一个南院,还会有第二个南院,长安城永远不缺窝。”
李云霄勉强接受宝鸾的安慰:“好吧,等我寻到比南院更好的地方,我们再去玩,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忘带钱袋。”
宝鸾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应下了:“好。”
结果没过几天,传来李云霄被禁足的消息。
宝鸾一阵心惊,下意识想到之前南院被抄的事。
打听后得知,李云霄被禁足的原因是她喝醉了酒跑到太液池泛舟,结果突然跳湖差点没游上来。据身边伺候的人说,当时李云霄大喊大叫见鬼了,脑袋一栽就进湖里了。
李云霄险些成了李氏皇族第一个醉酒溺死自己的公主,圣人很是生气,责令她不许再喝酒,禁足半年,谁都不许探视。
对于李云霄这种终日沉迷玩乐的人而言,禁足她,尤其是不许她和外人见面这一条,比杀了她还难受。
仙居殿连续好几天都传出惊天嚎哭声,据路过清思殿的宫人说,那是二公主要酒喝要出门玩的哭喊声。
宝鸾摸摸心口,朝清思殿的方向看去。
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她忍不住想:南院被抄,李云霄被禁足,应该和他没关系吧?
宝鸾如是这般想了又想,傅姆在旁边闲话:“听说圣人又夸了六殿下,还将接待使臣的事派给他。以前崔侍郎在长安时,礼部接待使臣,都由崔侍郎出面,前些日子还有人说呢,朝中少了崔侍郎,无人压得住那些使臣。”
另一宫人道:“圣人点名六殿下接待使臣,可见在圣人心里,六殿下和崔侍郎是一样的人物。”
崔玄晖出使东突厥后,礼部侍郎的位子刚好有缺,圣人便下旨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崔玄晖补了这个缺。侍郎再往上升,便是尚书,礼部最高长官。
十九岁的侍郎,长安城独一份。更别提他回来后,圣人会如何封赏。
若能兵不见血刃瓦解东突厥八部部落,待崔玄晖回长安,如今的礼部尚书必要易人。
“接待使臣,不是要会说他们的话吗?”一宫人插嘴问。
“六殿下会说,说得可溜了,一点都不比崔侍郎差。”傅姆信誓旦旦道。
宝鸾听到这,禁不住问:“姆姆,你怎么知道他会说啊?”
傅姆:“清思殿的郁婆告诉我的,六殿下在西郊大营历练之余,书上的事也没搁下,每天见缝插针地学,没有一刻是闲着的。郁婆说,六殿下学什么都快,这不,短短几个月,学了三种叽里呱啦的话,说得可顺了。”
宝鸾嘟嚷:“他有这么厉害吗……”
傅姆:“当然厉害了!殿下你学了一年才学会几句话,人家六殿下几个月就全学会了,而且还不止学一种话,学三种!”
傅姆比划的手指都快伸到宝鸾眼皮上,宝鸾不服气地努努嘴,迈着端庄的小碎步进屋了。
她趴到窗边发呆。
自从让班哥去南院结账后,她再也没见过他。
他不来看她,也不给她送礼物了。
宝鸾拨弄窗下长案摆着的笔墨纸砚,纠结要不要给班哥写封信,问他何时有空,是否一起吃冰采莲?
提笔许久,仍未写出一个字。
宝鸾气闷闷扔开笔。
他不来找她,她巴巴地写信过去作甚?
她又不缺他一个,多的是人陪她玩。
宝鸾这样想着,对廊下织花的傅姆喊道:“姆姆,派人将我前些日子送去清思殿的汤药和面脂膏取回来,告诉那人,我的东西不给他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