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夫人紧贴丈夫怀里,身子拧一拧,低声道:“我永远都忘不了。”
一想到曾经有人可能抢走她的丈夫动摇她的地位,元夫人就毛骨悚然,不然她也不会胡思乱想误会郡公迎公主的目的。
元夫人由悲转喜,但还是不能放下戒心,她问:“既然你没有动心思,好端端地,公主为何要出京,为何要来西北陇右?”
涉及六皇子,郡公不愿透露太多,而且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便只将表面的消息告诉夫人。元夫人听完,感慨:“我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什么神迹。公主要寻神迹祈福,寻个十几年都未必能成。”
公主不是自愿出京,元夫人这就同情上来,一下午的怨恨,全都转为愧疚:“都说皇家无情,好好的公主,说赶走就赶走,可怜她独自一人在外,沦落西北,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郡公搂着爱妻,打趣道:“不眼红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宅府了?”
元夫人面颊涨红,难为情道:“等她来了,我会好好侍奉她的。”又问,“公主到底何时来呢?”
郡公垂头寻到爱妻的唇:“快了,等她来了,你亲自迎她去。”
茂州,当地刺史嘴里也在说着公主。和郡公夫妻等着公主到来不同,他是庆幸公主总算走了:“老天保佑,没出纰漏。”
宝鸾一时兴起,有意苦中作乐,绕道而行游览各地风光,却苦了沿途接待的官府。
被赶出京的公主,在一些不知内情,心里有鬼的官员看来,有如御史钦差。
御史钦差不受贿赂不被收买,还能来一招杀人灭口。但公主是不能杀的。
宝鸾一路行来,银子一分没花,反倒多了无数金银财宝。谁送的也不知道,没人留名,也不敢留名,只求公主早点走。
宝鸾先时觉得奇怪,后来想明白了,有些生气。但生气也没用,官员要送钱,有的是办法。
入陇右道到郡公的地盘前,宝鸾的行囊中多出将近一百万两的白银,这还不包括她收到的古玩字画。
宝鸾初时出京的沮丧和难过,很快被这一百万两分散:“一百万两,可见他们来钱多容易。”
石源石小侯爷,应班哥吩咐,争取到了护送宝鸾出京的差事。面对宝鸾的气恼,他不以为意:“才一百万两,公主,这是他们怠慢您。”
宝鸾盯着石源看了又看,确认他没有暗讽的意思,惊讶道:“这还不算多?”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承诺,就上赶着给她送银子,难道不算儿戏,还送少了?
石源道:“我们途经十二州,这十二州里,盐碱矿物丰盛,有的地方富产盐矿,有的地方富产铁矿铜矿,还有的产拳头大的狗头金,随便哪一样,都是来钱的好进项。十二州,总有一百万,算下来每州郡县送给公主的才不到十万两。”
他停下来喝口茶,茶盖刮一刮茶沫,坐在船头白衣翩然,好似一得道高仙:“十万两,连他们每年出息的零头都不到,更甚者,连零头都不必出,摊到当地的大商户身上,每人凑一万两,也就是商户女眷家的买花钱而已。”
有着谪仙般气质的石小侯爷,算起钱来,比最精明的商人还要斤斤计较:“这些人,竟这般狗眼看人低,一百万两,他们打发叫花子呢!”
石小侯爷嘴里的叫花子,此刻已经彻底迷乱。她震惊得小嘴微张,怔怔望着石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石源误会,当即赔礼:“臣打个比方,并不是说公主是叫花子。”
宝鸾忙忙摆手,让他不必多礼。转身走进船舱,静坐许久才平复心情。
原来是她少见多怪,不是别人人傻钱多。
石小侯爷在外面吹风,吹着吹着,忽然提剑纵身而起。江面,慢慢被血染红。好在楼船行得快,等宝鸾午觉睡醒后从船舱里出来时,眼前又是碧波粼粼。
刚杀完一批水上强盗的石小侯爷,重新换过玉色锦衣,正闲情逸致地抚着古琴。宝鸾看看船板四周,又看看隔江的岸地,视线扫过俊秀的石小侯爷,款款在他对面坐下。
也许她对外面的官场世情见识浅薄,但对于各式各样的杀机却熟悉得很。
这一路上,至少遇到过五次以上。
宝鸾在意的不是别人的杀意,那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她在意的,是那些相随一路无处不在的暗卫,还有眼前这个没有交情,却次次以命相救的石小侯爷。
等了一路,没等到石小侯爷自报“家门”,眼见就要入陇右,宝鸾不想再苦思了。她笑脸盈盈,言简意赅地问:“小侯爷,你是谁的人?”
石源面不改色,回以笑容:“公主,臣负责送你入陇右,自然是您的人。话说回来,您何时才肯入陇右呢?”
宝鸾故意绕远路,不仅仅是为了游山玩水。
她在回避什么,石小侯爷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