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在即,身为待嫁女郎,宝鸾不宜继续待在崔府。但她不想回公主府,被班哥关出了阴影,觉得那就是个囚牢。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住到城外庄子上去,正好巡视自己名下新添的一些置业。
长公主脱不开身,正逢崔玄晖休沐,便让他护送宝鸾。
庄子离长安城有两天的脚程,即使快马赶路,一来一去,也很难赶在宵禁前回城。宝鸾看中这一点,所以才挑了这个花庄。
若在城中,班哥百忙之中或许还能抽出时间跑过来缠一缠,过过嘴瘾占她便宜。等到了庄子上,那就不怕他打扰了,因为他根本有心无力。
要是出城来找她,当天肯定回不去。他那么多的事,哪里离得开,不必担心他去庄子寻人,实在太好了。
这人虽说了让她嫁表哥,可她才不会掉以轻心。他哪里是真心祝福她和表哥?要是轻信了,高枕无忧欢欢喜喜地等着嫁表哥,那她就真成傻子了。
去庄子上住的决定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准备,自然也不会有人闻声而动。
一路畅通无阻,出了长安城,不见追兵,后半段路程便放慢了些。
路上悠闲,偶尔停下来欣赏山水之间的美丽春色,前所未有的惬意。
吃吃喝喝玩玩,及至傍晚,浩荡的队伍才抵达目的地。
表哥笑她:“没出城时像后面有鬼在追一样,出了城心就野了。半天的路程耗了一天。”
宝鸾才不会说她就是怕被人追呢,班哥不是鬼,却比鬼难缠多了。看他追不上来才有心情看风景,又不是逃难,当然得悠哉悠哉,好好享受沿途的田园丽色。
留表哥多待两天,表哥答应了。
一切安置好了,才知道表哥带了许多公务来。看样子只是换个地方处理公文,没打算陪她游玩。
第二日宝鸾到表哥下榻的书房看了看,带来的公文厚厚一箩筐。这么多,日夜不休也看不完的呀。
遂劝表哥:“松快两天,公文稍后再看不迟,不如先和我采茶去。”
这个庄子盛产茶叶和花卉,花和茶远近闻名,每年都能换来许多真金白银。
宝鸾决心学采茶女劳作。自己亲自摘的茶叶,烹煮时一定别有风味。
表哥却婉拒:“业精于勤荒于嬉,虽未当差,但公事未了,下次再陪你去。”
宝鸾只得自己去玩。
附近豪族人家送了女儿过来做女伴,虽然有人陪着,人还不算少,但都不认识,往来没什么意思。
要是表哥陪,采茶大概会有趣得多。虽然埋怨表哥不肯来,但摘了茶回去,还是去见表哥了。
表哥果然还在看公文。
“表哥你眼睛不累吗?脖子不酸吗?伏案一天呢,我要是你,身子都僵得动不了。”宝鸾用自己好不容易采来的茶给表哥沏茶,凑过去看了两眼。
公文里全是琐碎的小事儿。表哥官至尚书省左丞,竟还要处理这样的小事儿,简直大材小用。
她想着便问了出来,表哥苦笑。
其实之前送到他案上来的公文正常得很,定亲后,等待处理的公文就被各种各样烦不胜烦的小事占满了。
本该各部司郎中做的事儿,全都丢到他面前来。想想也知道,其中必有人授意,不然谁敢拿那些琐碎的事儿来烦一个尚书省左丞呢?
崔玄晖到底没将这其中的缘故告诉她,只道他新晋升官,对三部中的事儿尚不明朗,从这样的小事着手有助于他梳理脉络。
宝鸾哦哦两声,不再相问,坐在一旁静静煮茶品茗,自得其乐,偶尔替表哥沏满茶杯。
茶香扑鼻,午后日长影短。蝉声阵阵,廊下装冰的鼎丝丝腾着冷气。烈阳当空,池缸内莲花晒得愈发鲜艳,室内竹帘随风轻摆。
案上的公文,批注到一半,一句话半天才落笔,笔的主人三心二意,无法继续全神贯注对付公文。
在宝鸾来之前,崔玄晖聚精会神,别无他想。但她一来,他变得难以定神。
崔玄晖不自觉从公文中抬起头,目光游离身侧。宝鸾正饶有兴致的看闲书。
她穿着家常的鹅黄色半臂高腰襦裙,头发全梳起来,随意一个发髻挽在脑后,发间只一支白玉簪斜插。粉黛未施,连眉都没描,漫不经心的打扮,过于随性,和端庄不沾边。
却令人移不开眼。
宝鸾看书看得正有兴致,忽然被人打断,有些不高兴。她移开表哥伸过来放在书上的手,转过身继续看。表哥的手跟了过来。
腹诽表哥无聊,抬眸睨他,这才发现他脸颊微微微泛红,大概是被热出来的。
宝鸾贴心地掏出自己的帕子,贴着表哥额头抹了两下,发现根本没有汗珠。枉费她一番体贴心意。
表哥说:“小善,你忘记描眉了。”
宝鸾掏出随身的小镜一看,哎呀,果然没描眉。
从外面回来后梳洗完就睡下了,歇息完想着到表哥这来玩,就这么过来了。但再怎么样,也不该忘记描眉呀。多不好看。
“表哥你不早告诉我。”
表哥说:“我这不是说了吗?”
宝鸾:“我待了这么久你才说。”反正就是表哥不好,表哥得好好哄她才行。
表哥被冤枉不气也不恼,拉开宝鸾捂着眉毛的手,好声好气说:“我认错,替小善画眉可好?”
定亲男女之间,代劳描眉,没有比这更暧昧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