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很快回来了,主仆二人装作没事人一样,如霜将衣物备好就退了出去,燕翎照常先去沐浴,宁晏时不时去外头问管事的话,等到她洗漱换上寝衣回到内室,燕翎躺在里侧看书。
宁晏也不知他要看多久,立在塌旁,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宫灯,轻声问道,“世子爷,您要喝茶吗?”
燕翎正在看行宫的地图,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穿着一身月白[se]的长衫,眉目如画,亭亭玉立,唯独脸上没什么表情,又或者她一贯是这副模样,不温不火。
冷不防想起上回她对那表兄嫣然一笑,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我不看了,你灭灯吧。”将地图往怀里一收。
宁晏心安理得吹了灯,她伺候过燕翎两个晚上,燕翎夜里并无起夜的习惯,也不会喊水,干脆将那盏玻璃灯也给吹了,她不喜欢留灯,容易睡不着。
翻身上了塌,钻入自己被褥里。
躺着时,恍惚想起今[ri]忙了一[ri],忘了换一床厚被子,这一夜怕是又要哆哆嗦嗦过了。
正要闭上眼,听到身后传来燕翎低沉的嗓音,
“你想去狩猎吗?”
宁晏愣了一下,停滞片刻,翻身坐了起来。
黑暗里,他深邃的轮廓若隐若现,仿佛能感觉到那双眸锁住自己。
说想,只会让他为难。
他们现在的感情,还不到可以袒露心迹的时候。
“我不想去,明[ri]正好歇一歇。”
燕翎想起今[ri]淳安公主质问他的话,又问,
“那你会骑马吗?”
宁晏这回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嗓音有些黏住似的,“勉强会一些....”
燕翎默了一会,“改[ri]我教你。”
宁晏极淡地笑了下,“好...”
翌[ri]清晨,燕家各房的人早早起来,吃完早膳聚在厅堂。
秦氏穿着海棠粉的劲衫站在堂中最是打眼,燕瓒鞍前马后替她绑护膝与护腕,
“哎呀,你轻一些,勒着我了!”
“不勒紧些,万一掉了怎么办?”二少爷燕瓒嘴里埋怨着,动作却轻了不少。
那头三少爷燕璟一遍又一遍替王氏检查行囊,
“我去年发现西山河下有一条小溪,景[se]好的很,等会我带你去....”
“你怎么没备跌打的伤药?”
“水囊小了,再多装一些,”燕璟喋喋不休的,王氏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茫然望着丈夫,“这么麻烦吗?要不我不去了....”
燕璟闻言顿时一咬牙,改[kou]道,“哎呀,不麻烦不麻烦,这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陪你便是。”
四少爷燕珺在一旁傻呵呵[cha]话,“三哥,你不是要夺魁吗?你陪着三嫂游山玩水,还怎么夺魁?”
燕璟潇洒一笑,“博你三嫂一笑,可比夺魁有意思多了....”
燕珺愣了一下,连忙扑过去拽住那张神臂弓,“既如此,你把这神臂弓给我!”
“做梦!”燕璟毫不客气将他甩开。
燕珺委屈地跟燕翎告状,燕翎手里翻着图纸,一笑置之。
大小姐燕玥起得晚了,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秦氏闻言连忙推开燕瓒,帮着燕玥扣软甲与护膝,“不急不急,都等着你。”
一家子其乐融融,意气风发。
宁晏立在门[kou],习惯看着这一切,看着这片她从来都[cha]不进去的喧嚣烟火。
宁家如此,燕家亦是。
燕翎在这时,回眸朝她看来,宁晏立即换上一副笑容,上前将包袱递给云卓,
“世子爷,您的行囊已备好....”
云卓扒开行囊一瞧,原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却发现里面琳琅满目,备得齐全,“夫人,您连点火的碳盒与夜明珠也备了呀?这一看就是有经验的...”
燕翎听到后面一句话,意外地看了一眼宁晏。
宁晏神[se]平静,“万一夜里回不来,也有个照明的。”
云卓咧嘴一笑,“怎么会?世子爷随驾,陛下必定是要回宫的。”
“有备无患。”
“这倒是.....”
燕翎瞅了瞅两位弟妹,最后望着妻子恬静的面容,好一会儿没说话,
临走时温声道,“辛苦你了。”
讲武台号角吹响,大家陆陆续续出发。
宁晏站在白玉石栏前,张望前方的[cao]原,燕玥如一只撒欢的燕儿跑向原野,燕瓒跟秦氏一路小打小闹往林子去,燕璟呢,亲自牵着一匹马炫耀似的递给王氏,燕翎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半个时辰后,整个行宫几乎一空。
空气明净,湛蓝的天清晰地倒映在水泊里,派回京城取衣物的马车回来了,荣嬷嬷安排下人一一抬入各房,宁晏搬了一张躺椅搁在天羽殿东北角的水泊旁,一个人抱着书卷沐浴在秋光里,光线刺眼,她干脆将书册盖在脸上,躺着晒太阳。
她在宁家过惯了这样的[ri]子,很闲适地寻找舒适的姿势。
行宫过于安静,风声掠耳。
蹭蹭的马靴声划破宁静。
宁晏还来不及坐起,一人掀开她的书卷,清脆的嗓音从头顶浇下,
“宁晏,你害我好找,我翻遍整个行宫,总算在这里找到了你。”
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光晕朝她扑来,那一股无法遮掩的朝气似要将她给淹没。
宁晏几乎就呆在那里,愣愣看着淳安公主,她额尖渗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跑过来时,双手撑在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眸耀如星辰,带着嫌弃,
“起来,跟我走!”将她给拽了起来,拉着她就到了台樨下的宫道,
宁晏直到手里被塞了一根缰绳方反应过来,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您还没入林?”她眼眸有些泛[chao]。
淳安公主剜着她,“这不就是为了找你,耽搁了吗?”
宁晏握着缰绳一时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