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泽稳稳扶住方清芷,微笑:“好久不见。”
梁其颂沉默不言,转过脸,他自然是来接待贵客的——贵客就住在陈修泽房间斜对面,鹰钩鼻,[jing]明的一双眼,此刻正出门。
他来这里谈生意,也潇洒,免不了一场豪赌。走到面前时,梁其颂习惯[xing]微微俯身弯腰,贵客却笑着先同陈修泽握手,连声问好,全然无视梁其颂,好像他只是周围无足轻重的一个花瓶、一个摆件。
方清芷一言不发。
她站在陈修泽旁侧,陈修泽握住她的手,牢牢不肯放。
只有梁其颂,他那微微躬着的身体,始终没有抬起,好似已经僵化了,不再属于他。
他必须好好招待的贵客,见到陈修泽,一双脸要笑出满面的褶子。
他得不到的人,如今衣着光鲜,同陈修泽住在同一间房,宿同一张床,夜间是否也会被他抓住肩膀从后如野兽般。
梁其颂以前连拉她手都担心唐突。
如今呢。
“其颂。”
陈修泽忽而亲切唤他名字,令梁其颂一怔,他直起腰。
他看到一脸错愕的方清芷,和微笑不减的贵客。
陈修泽走到梁其颂面前,亲自为他整理衬衫,拍了拍衣领,温声:“没想到今晚是你招待宋生。”
梁其颂不言语。
方清芷不知陈修泽要做什么,她只站着。
陈修泽转身,拍了拍梁其颂肩膀,笑着对宋先生说:“这是我一个弟弟,年纪小,还请多多担待。”
宋先生会意,笑:“原来是您的弟弟,难怪一表人材。我理解,年轻人,总想着依靠自己来做一份事业……”
陈修泽说:“今后也麻烦您照顾了。”
宋先生笑:“这是自然,您的弟弟,我当然不会怠慢。”
方清芷看得清楚,她看到梁其颂不再弯曲的脊背,也瞧见他一脸的冰寒冷霜。
他仍旧冷冷注视着她和陈修泽两人,视线冰寒,好似利刃。
陈修泽同宋先生约定,明天中午一道吃饭谈事情——接下来,宋先生还要跟梁其颂去签礼码,他早已经做好豪赌一晚的准备,钱,东西,已经备好。不需再多说什么,都知梁其颂将从今晚这场招待中获得一笔丰厚的佣金。
几人皆心知肚明,梁其颂也没有拒绝。
之前的梁其颂或许会拒绝,如今的他不会。
天[se]已经完全沉下,陈修泽订下的餐厅必须要经过赌场。路过时,水晶灯琉璃璀璨,妆点其中辉煌万千。人来人往,有人因为胜利而欢呼尖叫,亦有输者一脸颓唐,出了大门,往外走。外面是一排的典当回收行,等着赌徒赌输到红了眼,老板好用低廉的价格去回收他们身上昂贵的物件。
梁其颂就在其中,负责招待那些一掷千金的豪客。
方清芷不喜欢赌场,但来到这里,似乎什么都避不开赌场。酒店,餐厅,购物,处处都是依靠着赌场而建,默契地一环扣一环,赌场中24小时内都处于令人兴奋的高浓度氧气环境,对于出手阔绰的客人,他们还会赠送酒店和餐饮,以及其他的服务——这里才是真正的销金窟。
陈修泽也不去赌,他选择的餐厅离赌场也有段距离,环境清幽,有人拉小提琴,优雅到与赌场全然不同。
葡国菜不是很符合方清芷的[kou]味,她[kou]味清淡,有些吃不惯,单说烤[ru]猪,也是粤式的要比葡式的更合胃[kou]。不过也觉得新鲜,每样都能吃一些,她最钟爱的一道菜叫做薯丝蛋马介休,她低头吃着,听陈修泽说:“宋世南是赌场中的常客,他一些狐朋狗友也经常来这里。他虽然好赌,但也不是特别坏的人——我同他生意上有些往来,今天我谎称梁其颂是我弟弟,今后宋生和朋友也能多多照顾些他。”
方清芷说:“谢谢你,其实也不用这样麻烦,他自己选的。”
是啊,他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他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旁人再多劝说。
她不知如何讲了,只看陈修泽:“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但你心肠软,”陈修泽说,“他毕竟曾是你学长。”
曾。
是的。
现在的梁其颂不读书,已经辍学专心做叠码仔了,的确已经不适合再用学长称呼。
“这一行有风险,”陈修泽缓声说,“可惜了,原本那样标志的人。清芷,你下次见到他,问问他是否想重新回去上课。如果他现在后悔了,就告诉我一声,我虽然没读过大学,倒是可以帮他继续回大学里念书。”
方清芷低头吃甜品:“现在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咽下后,她又仰脸,对陈修泽笑:“对了,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澳门的博,彩业这样发达,是有什么历史渊源么?还有……”
再也不提刚才的事。
两个人聊了一阵,方清芷起身去卫生间,陈修泽叫隔壁桌上吃饭的阿贤和保镖:“阿贤。”
阿贤拿着叉子过来:“怎么了?大哥。”
陈修泽吟片刻,问阿贤:“你找个人帮我问问,葛朗台是什么?”
“葛朗台?”阿贤懵住,挠了挠脑袋,迟疑,“……嗯……可能是个台子?”
“我立刻去问,”他又立正,“等我的好消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