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纪小得不得了的朝阳侯了,记得他第一次在陛下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接过那份《寄生虫图谱》的时候。
现在再见到霍善,庄青翟的心情很复杂。
因为就在刚才,刘彻让他们讨论科举该如何实施。
科举的落实须得和官学建设配套进行,你要搞考试,首先得有考生吧?看来接下来一年的考核重点要往文教方面偏一偏了。
作为刘彻拉拔出来干活的文官代表,庄青翟对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打仗的事他们插不上话,搞教育这件事可就是他们的专长了,卫霍两家打仗再厉害,碰上文教方面的事恐怕就抓瞎了吧?
庄青翟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后来才从自己的消息渠道得知一个极为荒谬的真相:刘彻拿出来的这个科举章程,居然是从朝阳侯那儿得来的!
这么小的娃娃哪里懂什么人才选拔,无非是有人借他之口把这些构想说给刘彻听。
这背后的人是谁?
难道是冠军侯霍去病?
如果霍去病有这般厉害的门客,他们自己怎么不出来说,反而还让个奶娃娃出面?难道是想看他们卖力把科举大办特办,最后才站出来摘桃子?
没想到啊,霍去病居然是这样的人!
嘶,这可比卫青可怕多了。
难怪那么多人都放弃讨好卫青、转投霍去病门下。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张罗,最后成就的可能是霍去病,庄青翟心里就很不得劲。
可是不好好办事的是不可能的,没看到张汤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吗?
上任丞相李蔡畏罪自杀后,张汤便觉得该轮到他当丞相了,因为刘彻有什么事都爱找张汤办,张汤也都尽心尽力完成任务,堪称一把指哪打哪的绝世好枪。
当新丞相的任命下来了,张汤心里一直不平得很。
庄青翟这个丞相也当得兢兢业业战战兢兢。
没办法,有头恶狗在旁边盯着你,你敢不尽心尽力就得被狠狠咬上一口,换成是你你敢偷懒吗?
想想上任丞相李蔡的下场吧,坐在这个位置上一旦失了圣心,能自杀都是好的!
反正吧,庄青翟看向霍善的眼神很复杂很复杂。
张汤也注意到太子和霍善的到来,起身向刘据见礼。
刘据没想到还有旁人在,本来想把脑袋缩回去的,结果张汤已经向他行礼了,他只好入内向刘彻问安。
正事也聊得差不多了,刘彻让庄青翟和张汤退下,目光转到两小孩身上:“怎么过来了?”
霍善道:“昨儿说好要教您五禽戏的!”
刘彻这才想起昨天的戏言,笑着夸道:“你倒是记得挺牢。”
霍善道:“那当然,我是天底下第一守信的人!”
刘彻想到了他那“天下第一医馆”,乐道:“你倒是事事都要争第一。”
霍善道:“做事不争第一争什么?”
刘彻听后觉得没错,他也想争第一。
这些年他一直都打算在朔方、沧海以及西南夷设郡,希望西至朔方、东至沧海、南至西南夷诸地全都在大汉的掌控之中。当初丞相公孙弘强烈反对,认为朔方、沧海诸地于大汉根本毫无用处,反而还白白消耗国力。
现在朔方以西尽归大汉所有,马上便能打通前往西域的道路,接下来兴许能从西域诸地引进棉花等于民生大有益处的作物。
虽然公孙弘已经病逝,没法见证他建设朔方城的正确性,刘彻心里还是对自己的决策颇为自得。
只要是土地,怎么可能没用?
无非是他们目光短浅,不知道该怎么把它用好而已!
连个四岁小孩都不如!
对于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打得匈奴屁滚尿流的卫青和霍去病,刘彻只有一个想法:满意,非常满意。
不过这其实也不能怪公孙弘他们强烈反对,因为西北的土地是真不好开发,别说粮食种上去了,就算是人走过去也能被那里的天气弄得皮肤干裂。
也就祁连山一带邻近水源的地方可以定居。
想要在这些地方长长久久地在上面烙下大汉的印记着实不容易。
更别说刘彻想的还是三面同时扩张,比如这沧海郡,其实就是辽东临近朝鲜半岛那一带,在许多人看来这地方也是毫无用处,不仅路途遥远,气候还极其恶劣。
真要把这个沧海郡维持下去,朝廷年年都得赔上大量人力物力。
不如不要!
当时在公孙弘等人的反对之下,刘彻只能搁置了东北、西南两个方向的扩张计划,专注于和匈奴耗到底。
好在当时卫青出现了。
如今霍去病也成长起来了。
对于实现了自己开疆拓土梦想的卫霍二人,刘彻自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连带看霍善这孩子,刘彻也是越看越喜欢。
他当然知道那么完备的取士之法不可能是个小孩子想出来的,可就算是别人教的又如何?别人想献策能通过四岁小孩之口说清楚,有的人四十好几都还整不明白自己手头的工作!
有本事你也去让个四岁小孩流利地介绍出什么事察举制来。
能把事情讲明白,这本身就是一种能耐。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娃聪明讨喜!
既然小孩子都把自己的话记得这么牢,刘彻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在这接见朝臣的地方学五禽戏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刘彻便领着两个小孩回了禁中。
伴着逐渐西移的斜阳,刘彻父子俩一起跟着霍善学五禽戏。
其实霍善早上已经教过刘据了,所以刘据就是跟着巩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