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琳琅现在说的话,也可以说是很懂他的话,他开赌场,虽然也想赚钱,更想当王,但除此之外,他对手下都特别好。
就像苏琳琅说的,他也不过是为了给手下们谋条生路。
因为她知已般的一句话,袁四爷被分神了,他说:“不期苏小姐倒是挺懂我。”
苏琳琅终于捡起了骰子,慢悠悠放进骰筒,再说:“但四爷想过没有,97就会回归,大陆政府是严禁毒和赌的,到时候您的这帮兄弟们怎么办?”
说起97回归,可是道上人的心病。
而且华国还有老话,叫心诚则灵,也可以说,真诚可以打败一切。
苏琳琅这句话问的很真诚,袁四爷就又被触动了,因为他也一直在考虑,97回归以后自己这帮手下该怎么办,何去何从的事,他就又被分心了。
虽然他依旧盯紧苏琳琅,但他走神了。
她也望着袁四爷呢,抿唇一笑,再说:“我也押个顺子吧。”
哗哗几把再停骰筒,袁四爷低头一看,神了,她还真就摇出了个顺子。
他接过骰筒,这回没再耍花招,掀唇:“豹子。”
五个六的花名就叫豹子,他摇完骰筒一停,当然,齐刷刷五个六,是个豹子。
已经比了两局了,两平。
苏琳琅接过骰筒,一笑,说:“最后一局了,一把定输赢,我也来个难度高一点的吧,我摇个最小点的一线天,也就是一点,下面分别是二三四五。”
推骰筒,她再笑:“四爷先来,还是我先来?”
贺朴旭和贺朴铸也在观点,虽然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但是眼见袁四爷从一开始轻轻松松,玩玩而已的神态,变成了满脸阴霾,两人就有点闷。
再看门外,牛仔杰克,白骨爪,赌场的打手们,全都不笑了,都怔怔的。
贺朴旭和贺朴铸对视一眼,直觉又要出大事,但不知道是要出什么样的大事。
就在这时袁四爷往后退了两步,说:“苏小姐,看来我还是小瞧你了。”
苏琳琅悠哉游哉,笑:“没有吧。
我倒觉得四爷您高看我了呢。”
袁四爷再退,退到桌子旁,手指轻敲桌面。
骰宝里的一线天,是总共五只骰子摇成一条直线,分别是一二三四五,这其实是袁四爷自己的绝招,而且是他天天抱着骰子练了几年才练出来的硬功夫。
因为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他也想教训一下苏琳琅,刚才就签合约了。
而因为苏琳琅自进赌场就没出手,都是贺朴鸿在帮她赌,他以为她不会赌,这是第一次轻敌,给了她出老千的机会,第一局就平局了。
第二局把她用语言干扰了他,叫他仍然没发现她出千的招数,于是又平局了。
当他还在思考她是怎么出千的时候,她在第三局抢了他的牌,也就是一线天。
而现在,只要她真能做到一线天,也是骰宝中最难摇的天牌,袁四爷都不必赌了,他会直接输掉的。
回首再看她的计谋,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一招简单的猪吃老虎而已。
但袁四爷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里,还真有可能被她搞输。
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紧紧盯着苏琳琅,在审视她能摇出一线天的可能性,也在估算自己能抓到她出千的概率,因为一旦他再失手,就真的得解散社团,退出九龙。
打手和叠码仔,荷官们单纯的只是不想四爷输,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琴姐意识到了,也很后悔,因为她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摸透苏琳琅,而袁四爷之所以轻轻松松被暗算到这步田地,怪她没有做好背调,也怪她没有阻拦他。
何其可笑,袁四爷,千年的狐狸,被苏琳琅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暗算了。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对应的招数,他刚才敲桌子就是在喊援兵。
赌场不讲孤胆英雄,讲的是集体抱团,多人协作。
袁四爷手下还有一个高人,是坐镇赌场,专门防人出老千的。
他知道苏琳琅出千了,他也怕自己会盯不住,要把专门盯千的人请来。
这是赌场,也叫三教九流,下三滥的地方,只听一阵滑板响,贺家兄弟又看见稀奇了,因为他们看到两排打手闪开,然后进来了半个人。
是的,确实是半个人,因为那个人两条大腿以下齐根根的没了。
他走不了路,用手撑着一支滑板从外面滑了进来。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仰头在笑:“四爷好,苏小姐好。”
贺家兄弟同时明白了一点:这个人,应该就是因为出千而被锯了腿的。
他们依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见那个没腿的人就此盯上了苏琳琅。
袁四爷也是一笑,说:“苏小姐,介绍一下吧,他叫老黄眉,外号千中之王,原来跑到大富豪来出千,赢了我几百万,但后来被我抓到现形,当场把腿给锯了,不过再后来,他无以谋生,就还是投到我的门下,现在也是我的门徒。”
再意味深长的说:“苏小姐,道上规矩,不论谁出千被抓都要锯腿,你也一样。”
……
这就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了。
苏琳琅确实出千了,因为水仔问在澳城的衰哥讨教了很多澳城道上的内幕千术,全都教给她了,她都专门练过,甚至今天穿的衣服,也是针对出千而穿的。
赌道,诡道也,袁四爷会耍阴谋,她也会。
但有一个被锯了腿的千术之王专门盯着,叫她还怎么出千?
要知道,一旦被抓现形,她也是要被当场锯腿的。
锯她的腿,以袁四爷现在的愤怒程度,说不定会亲自上手。
那么,这一局还要继续往下赌吗,4k帮,她今天能平得了吗?
目前是这样,袁四爷没有看出来,白骨爪和牛仔杰克,包括琴姐有内,也都没有看出来苏琳琅是怎么出千的,无它,她刚才问的,关于97之后大家该何去何存的话题,是这些混道的人都最感兴趣的问题,他们在那一刻全都分神了。
而现在她要摇骰子,就必须出千,出了,就很可能被观察到。
那么,她就需要几个帮手来帮她打配合,一起来完成这一局了。
就好像刚才,白骨爪和牛仔杰克俩打配合那样。
她先看贺朴鸿,这家伙最聪明,也一直在观战,伸手,比了个耶。
还需要一个人,苏琳琅本来想找郭瑞的,因为他年龄最大,也最有经验,她想喊他进门,却又怕惊动袁四爷,正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她身侧的贺朴廷突然伸手,掸了一下她的衣服。
这位向来只会赚钱的阔少因为身体不好,苏琳琅不论做什么,都不考虑他。
但她忘了一点,他的身体早好了,年方二十七,身体健康,而且他也很精明的。
还有一点,他看过水仔给她的千术资料。
再就是,毕竟他们是夫妻,俩人之间是有默契。
眨眼之间,苏琳琅已经想到办法了,一个诨然天成的好借口加好办法。
她抓起骰子两摇,旋即弯腰一呕。
贺朴廷其实是当真了的,他说:“阿妹你呕吐了,是孕吐吧?”
他以为自己要当爸爸了,开心的真情实感的。
琴姐是女性,骨子里也会同情同样怀孕的女人,又恰好在饭桌上,她就误解苏琳琅有可能怀孕,也说:“苏小姐,不舒服的话你就坐下来缓一缓,喝杯水?”
她来接骰筒,苏琳琅顺势一滑,骰子又骨碌碌滚了一地。
这回袁四爷早有防备,怕她会耍诈,不许她捡,自己抢着去捡。
但苏琳琅反手就是一搡:“四爷,在我跟前你就没必要假惺惺了吧?”
道上比拼可以是真功夫,上拳脚,但不可以是推推搡搡。
因为那叫泼妇打架。
苏琳琅一把抢过骰子,在身上擦了擦,又说:“枉你口口声声说不贪财,不恋权,混道只是为了给弟兄们搞碗饭吃,你想过他们的将来吗,你简直虚伪!”
人在被攻击时,第一想的当然是反驳,而且袁四爷认为苏琳琅捡骰子的过程会作弊,他反手去抢另一枚骰子,苏琳琅出腕挡他,抢走了骰子,他索性反捏她的手腕,捏到她不得不张开手。
谁知她灵活甩腕,直接把两枚骰子砸向他的眼睛。
这个女人,刚刚因为说她怀孕了,甚至激起了袁四爷的同情心。
她刚才还在冒充他的知已,说他是个会为了兄弟们着想的好大佬,现在又说他虚伪。
这一重重的,全是小事,但全是在惹袁四爷发火,发怒。
他彻底被激怒了,看地上还有三枚骰子,他抓起桌上的扑克片嗖嗖发牌,飞削,把苏琳琅眼要捡到的骰子全部打飞。
苏琳琅追着撵着捡骰子,回头又说:“承认吧四爷,说为兄弟们着想只是你的借口,事实是你哄着他们卖命,哄着他们为你断手断腿,但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将来该怎么办。”
在袁四爷这儿,关于将来,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
而是p,人民解放军,就不是他这些混道的扑街烂仔能斗得过的。
到了1997,他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归隐,躲起来。
他的手下也只能自求多福,自谋生路。
苏琳琅一直追着骰子在抢,在撵,宝贝似的全捡了回来,装进骰筒就要摇。
而她敢摇,就意味着她已经出千成功了。
袁四爷没观察到她是怎么出千的,于是看那位只有半截身子的千中之王,目光相询,看他有没有看出苏琳琅的千术来。
千中之王也很纳闷,因为他一直盯着,但完全没有观察到苏琳琅有出千的迹象。
如果是平常的赌局,输了也就输了。
但这局袁四爷不能输,因为他一输就得解散社团,他果断去抓骰子:“苏小姐,把骰子给我,我要验骰子。”
大佬都是讲身份的,是不会胡搅蛮缠的。
不过苏琳琅并不是真正的大佬,甚至,她曾经为了能更快速的杀人,会主动脱掉衣服色诱男人。
她既能屈也能伸,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胡搅蛮缠。
就在袁四爷抓上骰子时她突然大叫:“阿哥,袁四爷他欺负我!”
好家伙,不但贺朴廷推了袁四爷一把,贺家兄弟,就连贺朴铸都挤上来了。
转眼间不知天高地厚,不自量力的贺家兄弟就把袁四爷给围起来了。
甚至,贺朴廷再度果断的拔了枪。
他一拔枪,外面的保镖和打手们也针尖对麦芒,对一块儿了。
如果对手是男人,甚至稍微理智,聪明一点的女人,袁四爷都不会那么生气。
但苏琳琅不是。
她明明是一方大佬,是上门来踢馆的。
但她骂人,抢牌,讹他,说他欺负她,这全是小女儿家胡搅蛮缠的招数。
袁四爷愤怒之极,做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决定。
他一把抓过五只骰子,只用一只手,生生将它们捏成了粉齑。
在他想来,既然观察不到她的千术,那就直接毁了她要用的骰子,让她出不了千。
这叫一劳永逸!
不过在把骰子捏成粉齑的那一刻,看苏琳琅突然翘起唇角,袁四爷也突然省悟过来,自己好像又被耍了。
他手里的人骨骰子成了灰,簌簌往地上落着,他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耍了!
果然,贺朴鸿挤上前来了,抓过骰筒,笑着说:“袁老板,我阿嫂好像怀孕了,身体不舒服,下一局就由我来摇吧,毕竟赌局一开始就是咱俩,对不对?”
袁四爷呲牙,再看苏琳琅:“苏小姐,你确定你要用这种方式来做九龙的王?”
要知道,人骨骰子因为太轻,贺朴鸿掌握不了,所以他刚才放弃了。
但现在人骨骰子被袁四爷捏成粉齑了,那么,赌局就只能用的普通骰子来了。
而贺朴鸿擅长的恰恰就是普通骰子。
并不是所有的千术都是高科技,最重要的其实是团队协作,是配合。
苏琳琅和贺家兄弟刚才上演的,就是一桩完美的千术配合。
在这一刻,后知后觉,袁四爷终于想到苏琳琅刚才所用的千术是什么了,但罪证人骨骰子也已经被他捏成粉齑了。
贺朴鸿抓起普通骰子,已经开始摇牌了。
基于前面两局的积累,他一赢,袁四爷就等于输了。
他当然不服,摘下墙上的佩剑,抽出剑刃横指苏琳琅:“苏小姐,你确定要用出千的方式,用卑鄙的手段来做九龙之王?”
一看对方动了刀,贺朴鸿吓的都有点不敢摇骰子了,贺朴铸和贺朴旭不忍再看,眼睛都闭上了。
要能回到昨天,打死他们都不想来参加这种赌局的,是很刺激,但他妈的,也太刺激了,他们的心脏都受不了了。
贺朴廷举枪,还扣开了保险,但不论他开枪或者袁四爷出剑,都是要人命的。
此刻的赌局不是变战局,而是秒变杀局,眼看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但当然,苏琳琅是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
她伸开双臂,挡到贺朴廷和袁四爷的中间,先说:“四爷,九龙不会再有王了!”
再说:“你的人出过千被我抓到了,我放了他们,我出了,你没抓到,你难道不该放了我?”
贺朴鸿也想息事宁人,举着骰筒说:“我可以以人格启誓,这一局保证公平。”
但他这样说无异于火上浇油,因为此刻的公平,是苏琳琅用出千的方式争来的。
袁四爷的剑就抵在苏琳琅的胸口。
他要刺了,贺朴廷肯定会开枪。
但老谋深算如袁四爷,被一个小女孩连番算计,眼看就要丢掉他最在意的,九龙最后一个王的荣誉了。
他被玩弄了,被羞辱了,还是用最低级的法子。
他在这一刻不仅愤怒,他还想杀人,他甚至不介意跟苏琳琅同归于尽。
不过就在这时苏琳琅伸开双臂,朝前一步:“四爷,我再重申一遍,九龙不会再有王了。
我向天发誓,绝对不会再有。
尤其是我,绝不做那个虚无缥缈,无意义的王。”
她还只是个女孩子,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模样就跟袁四爷记忆中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叫他只要看到她的脸,就会忍不住想,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革命,他不被划成地主狗崽子,她也许就会是他的女儿。
但也偏偏是她,要阻止他登向他认为的,至高无上的,荣誉王座。
这时她再朝前一步,袁四爷手中锋利的剑尖甚至刺破了她的丝绸衬衫。
她再说:“而且我还要指给你一条在1997之后,能解决你4k帮所有弟兄何去何从的明路,即使你不想要,难道你的弟兄们也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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