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见钟情的事情,舒杳花了五分钟简要解释了前因后果,终于让沉野相信了,这就是一个乌龙。
“我说的马上会来,指的是别人,没想到你先进来了。”
“别人?”
“老板的侄女,是我的学姐。”
“……”
看出沉野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惊讶,舒杳耐心解释:“学姐她,打扮比较中性,经常被人误会是男生,高一参加社团团建的时候,遇到校外男生搭讪,她也帮我解过围。”
那时候,学姐曾经跟她说,要是遇到什么难缠的男生,随便报她的名。
所以刚才想到她正好要来,舒杳才会脱口而出。
沉野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舒杳沉默片刻,想起刚才那个男生对他的称呼,又问:“你……是不是认识刚才的男生?”
沉野:“算吧。”
“那你跟他解释一下吧,我怕他往外传就不好了。”
沉野的右手撑着下巴,视线投向不远处墙上的饮品单,“行。”
舒杳松了口气,把角落里的衣服袋子推到他面前,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你想喝什么吗?我请你,就当谢谢你那天的帮助。”
沉野还真没客气,嗓音轻缓道:“桃之……夭夭。”
舒杳没有多想:“这是新品,你要几分甜?”
“都行。”
“那我就按我之前喝的做了。”舒杳回到工作区,背对着他开始切桃子。
明明怎么算,她开始兼职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半个月,但饮品的制作,却已经完全得心应手。
她很快拿着一杯桃之夭夭出来,放在他面前。
沉野悠哉悠哉地喝着,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舒杳看了眼时间,快到九点了。
“呜~”
一声极轻的呜咽,在安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舒杳推开门,往外看了眼,果不其然,一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狗缩在门口的角落里,眼皮无神地耷拉着,看到她,尾巴小幅度地摇了摇。
她从抽屉里取了狗粮,往门口的小碗里倒了适中的量,小狗闻到味道,尾巴轻轻摇晃着往前凑,看起来比刚才精神多了。
它吃得很香,舒杳喂得也很有耐心,怕它渴,又拿起一旁的另一个空碗,走到旁边的洗手池冲洗,然后帮它接了半碗温水。
沉野一边喝着饮料,一边观察她这套熟练的流程,末了,他放下杯子,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它每天都来?”
“嗯。”舒杳把装着水的碗往前推了推,小狗出于防备心理,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抬头发现是她,才又往前舔舐碗里的水。
舒杳的双手环抱着膝盖,缓缓道:“好像养成习惯了,我在的时候我喂,我不在的时候,老板会喂。”
“那怎么不直接养它?”
舒杳的动作顿了顿,摇头:“我住在我
舅妈家,我舅妈很怕狗,养店里的话,老板怕吓到顾客,而且养狗也要考虑物质成本,万一生病什么的……很贵。”
沉野的目光落在小狗清晰可见的肋骨上,透过打结的毛发,隐约可以看到一道疤痕:“但是它这样流浪在外,活不久。”
“我知道。”前段时间,小狗脑袋上带着伤来,是舒杳帮它处理的,看起来应该是被砖头砸了。
而这样的伤,在流浪狗身上,并不罕见。
舒杳无声叹了口气:“所以我在想要不要送去流浪狗救助站。”
沉野盯着小狗看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来养?”
舒杳偏头看向他,语气是温柔的,却不失严肃:“养狗这件事不是儿戏,如果不确定能照顾好,还是不要贸然养比较好。”
沉野不复刚才的懒散,漆黑的眼眸在昏黄路灯下,宛如淬着墨,认真又笃定。
“我养了它,就会对它负责。”
*
那天晚上,她和沉野带着狗去了宠物医院。
替狗狗洗了澡、做了全面的检查,确认一切没有大碍后,沉野准备把它带回家。
说来或许也是缘分。
流浪狗一般对人都有很重的防备心理,但这小狗和沉野第一次见,却一晚上就熟了,临走的时候,被沉野抱在怀里,一点都不排斥。
但舒杳还是有点不放心:“你养过狗吗?”
“这么不放心我啊?”沉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加个好友,每天给你发照片反馈,这样总行了吧?”
毕竟自己是把小狗交给他的中间人,舒杳觉得自己有必要监督他,于是犹豫片刻后,她还是加上了他的好友。
手机屏幕上跳出一个蜡笔小新侧脸头像,沉野收起手机,右手摸着小狗背上柔顺的毛发:“给它起个名字?”
“
你现在才是它主人。”
“你先发现的。”
“那……”舒杳淡淡地笑着,视线垂下,挠了挠它的下巴,“叫小饼干吧。”
“小饼干?”
“嗯,因为它第一次来的时候,店里没有狗粮,我就给它喂了几块饼干。”
“行。”沉野抓着小饼干的前爪,晃了晃,“小饼干,和……舒同学说再见。”
小饼干本来睡得挺香,因为他的举动,无奈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带着点起床气似的,不太乐意。
舒杳被他的动作逗笑,她发觉在和沉野接触了一晚上之后,他在她心里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也并不像赵恬恬曾经描述的那样,我行我素到难以相处。
反而时不时会透露出一些幼稚的少年气。
就像现在。
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小区大门。
深夜,沉野给她发来了第一张照片,小狗蜷缩在崭新的狗窝里,虽然依旧瘦骨嶙峋,但看起来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他去帮小狗打了疫苗、办了证,小狗的状态明显变好,
进食也顺利了很多。
第三天,小狗熟悉了环境,开始在屋子里四处蹦跶,也有了自己专属的玩具。
……
第七天,照片背景是草坪,小狗看着胖了一些,毛发也越发顺滑,前爪扒在他膝盖上,满脸期待。
舒杳渐渐地放了心,看起来,他真的说到做到,把小狗照顾得很好。
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远处的凉亭有点眼熟,舒杳放大看了眼,这不是她家旁边公园里那个凉亭吗?
舒杳:【你在中央公园?】
沉野:【嗯,遛狗。】
难不成他家也在这附近?
照片里,小饼干期待的眼神,就像一个钩子,勾得她心痒,她内心有种去看看的冲动,但转念一想,那天是因为小狗身体欠佳,陪它检查、领药等等事情忙得舒杳四处乱转,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跟他独处尴不尴尬。
但现在,和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异性一起遛狗,她想想就有点脚趾抠地了。
就在舒杳准备放弃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又发来一条:【要来看看它吗?】
如果说小饼干的眼神是钩子,那他这句话,无异于是把钩子往她嘴里塞。
舒杳纠结许久,还是上钩了。
她抓起外套,急匆匆出了门。
中央公园每到傍晚,是最热闹的时候,夕阳西斜,草坪上宛如撒下一地金粉,空气里洋溢着小摊上传来的棉花糖香气。
不远处的小情侣正靠在大树上接吻,带娃的阿婆看见,急得立马捂住了自家孙女的眼睛,念念叨叨着世风日下。
路边遛狗的夫妻,正在为等会儿回去谁做饭而争执不休。
就是在这样的喧闹中,舒杳看到了树荫下的沉野。
他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一条腿曲起,一条腿伸直,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靠在足有两人宽的树干上,右手拿着一个玩具球颠来颠去。
小饼干的视线,也随着那个球而移动,脑袋一会儿仰起,一会儿低下,似乎是在寻找机会。
舒杳慢慢靠近,看到沉野把玩具球往外一抛,拍拍狗屁股:“傻狗,追!”
“……”
幼不幼稚。
小饼干叼着球转身,一眼看到舒杳,朝她狂奔而来。
沉野的视线也随之投了过来。
舒杳蹲下挠了挠它的脑袋,这段时间来,小狗真的有活力了很多,双目炯炯有神,不复当初般可怜兮兮。
她抱着它走到沉野身边,刚盘腿坐下,视线里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右手。
他的掌心里放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问她:“吃吗?”
“谢谢。”舒杳随手拆开,把包装纸塞进口袋,糖入口的一瞬间,那股熟悉的味道,让她想起了很多事情,“你也喜欢吃这个牌子的棒棒糖啊?这牌子很老,现在不容易买到了。”
“嗯,小时候吃过,觉得还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有淡淡的柠檬薄荷味
传入鼻端,舒杳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确认他吃的是自己最不喜欢的口味。
“你不觉得酸吗?柠檬薄荷,我小时候觉得这四个字一看就不好吃。()”舒杳笑,&a;a;a;ldquo;但那时候一包四根,口味是固定的,所以我每次都把这个味道送给其他小朋友。▄()『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沉野的右手把玩着那个玩具球,时不时逗一逗小饼干:“我知道。”
舒杳惊讶:“你怎么知道?”
沉野看向她,勾着唇笑:“你觉不觉得,我很像那冤种小朋友?”
舒杳:“……”
他靠回去,幽幽又补
了一句:“哦不,只是之一,你个人间撒糖机。”
舒杳:“……”
她认识他???
舒杳直勾勾盯着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脑海中一遍遍回响着他的名字:沉野。
一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突然涌入脑海,舒杳想起来了。
她九岁那年,母亲带她来舅舅家探亲戚,舅舅和舅妈就带她去了游乐园。
也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小男孩,并把柠檬薄荷味的棒棒糖分享给了他。
男孩说,他叫沉野。
沉默的沉,野狗的野。
难怪那天在校门口,他会给她递衣服,看上去他早就认出她了。
舒杳愣了许久,一脸“你听我编”的表情认真纠正:“其实我刚才开玩笑的,我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个口味,遇到合得来的小朋友,才会给,至今也就给出过一根。”
沉野还以“骗骗别人就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的眼神:“合得来,为什么放我鸽子?”
说好了第二年的这天,还会去游乐园,还会给他带糖的,但他在那儿等了一天,都没等到她的身影。
“那年我家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妈没带我来辅川,后来再来的时候……”舒杳缩缩脖子,低声嘟囔,“我才知道游乐园门票那么贵,我不舍得再让舅舅花那么多钱去一个已经去过的地方,而且我想隔了那么久,你应该早就忘了。”
沉野咬碎了那最后一点糖渣,嗓音低沉却坚定:“我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