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门(97)
大殿里的众人愣愣的看着,谁也没想到甘氏会提前下了这一步棋。但是金成安和林雨桐确实吓了一跳,因为他们是真没想到林长亘会亲自去做这件事。毕竟元哥儿是他的亲外孙,林雨枝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过反过来想想,也只有林长亘才能将这件事做的不动声色。因为金守仁不会防范这个算不上正经岳父的岳父。一直以来,他的表现良好。即便是林雨枝带着孩子住在林家,也没听到他有过一丝一毫的抱怨。在林家那么长时间,人家也没亏待林雨枝更没有亏待元哥儿。对这么一个宽宏的人,谁会想到他会如此?
看着老婆儿子儿媳孙子都被人捆了起来,那身后顶在腰眼上的,可是能要人命的匕。金成安睚呲欲裂。他回头看着坐在龙椅上不动声色的甘氏,眼睛眯了起来,“陛下的手段,真是……”他说着,就说不下去了,猛的看向林雨桐,然后转脸再看向甘氏时就从容多了,“不过没关系,我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林雨桐的眼睛一眯,这是指望四爷吧。可谁给他这个自信,认为四爷一定会站在他的一方。她的视线一瞟,见站在下面的人都一副变了脸的样子,就马上明白了。父为子纲啊!哪里有不顾父亲而顾着妻子的道理。这些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她这边心里掂量着,就猛地听见林雨枝大喊一声:“不对……不对!你不是公主。你不是公主!你分明应该早就死了的。你跟四少爷通奸,怀了孽种,早就该死了的!为什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她不顾身后押着她的两个人,一个劲的往前扑腾着,“我的儿子才应该是皇帝!你这个妖孽!你跟你娘一样,都是妖孽!皇后呢?李皇后呢?她不是很喜欢元哥儿吗?她不是想叫元哥儿当皇帝吗?变了!变了!都变了!”她瞪着林雨桐,眼神带着森然,“当时就不该管你,叫你烧成了哑巴,永远不会说话才好。”
满大殿的人都不明白林雨枝说的是什么。林雨桐也尽量跟大家露出一样的愕然的神情来,好似被林雨枝的言辞给吓到了一般。
只有甘氏眉头皱了皱,看着林雨枝若有所思。
林长亘却被林雨枝的话吓的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什么叫做‘烧成了哑巴’?她不由的朝林雨桐看过去,然后一手抱着元哥儿,腾出一只手一个单刀过去,直接将林雨枝给打晕了,“陛下,这孩子受了刺激,胡言乱语……”
这话一出,有些人才品出点意思来。原来这个元哥儿的生母,竟然跟林长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对于林雨枝说的话,却都没有怎么往心里去。人受了刺激,难免有些言语失常。再说了,叫一个奶娃娃做皇帝,李皇后只要没疯,她就干不出这事来。
甘氏朝林长亘点点头,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脑子里闪过什么,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抓住。而眼前的情况正急迫,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见她看向金成安:“狼子野心!先帝信重你,你就是如此对待先帝的信任的?如此一个不忠不义之辈,也敢肖想帝位。”说着,就看了林雨桐一眼,“看在公主和驸马的面上,你若今儿就此作罢,朕可饶你们不死。你若胆敢有半点异动……”她的眼睛一眯,冷冷的看向已经白了脸色的金守仁,“先要了他的命!”
金成安脸色不停的变换,见金守仁浑身像是没了骨头似得,顿时心里升起从来没有过的恼怒。这天下即便夺了,交给这样的儿子,他又守得住吗?金成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嘴角僵硬着,手里的剑却猛的抽出来,抬手一送,只见那剑尖直往金守仁的心窝子而去。
“不……”楚夫人疯了一样嘶吼一声,就看见丈夫将剑从儿子的身上拔了出来,鲜血直刺的她睁不开眼,“畜生!畜生!你这个畜生!”然后浑身抽搐着,就直直的往下倒去。
大殿里的众人都愣住了,连喊都喊不出来。朝自己的儿子动刀子,谁有金成安心狠?
金成安手哆嗦着,手里拎着鲜血淋淋的剑,朝甘氏笑了一下,“陛下!今儿一定是我赢了!你要是也能一刀杀了公主,那么,咱们才算得上是对手了。”
林雨桐朝金守仁看了一眼,这一剑看似在胸膛上,可实际上却没伤了心脏。可这却不意味着不凶险。失血过多得不到救助,也一样会要人命的。而场中的情形,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金成安也拿不准。他这是在赌。拿亲儿子的命赌。所以,不能不说这位的心性狠辣果决。这一动手,他却将主动权捏在了自己手里,甘氏没什么可威胁他的了。连儿子都不在乎,那么老婆和儿媳妇,他会往心里去?只有一个孙子,却尚在稚龄。甘氏不管是看在林长亘的面子上,还是因为妇人的心性,都不会这么对孩子下手。
事实上,金成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要是甘氏能将孩子举过头顶直接往下摔,说不得,自己还高看她一眼。他也相信,他不会看错,甘氏下不了这个手!
他低下头,看着剑上还滴着的鲜血,心里一抽一抽的疼。若不是甘氏狡诈,自己何至于对自己的儿子下手。今儿得战决,要不然,仁儿的命可就真的交代了。
想到这一点,他将手里的剑高高举起,扬声喊道:“来人!”
殿外瞬间涌进来一伙子穿着禁卫军服侍的汉子,一个个手里拿着寒光闪烁的刀。
甘氏坐在龙椅上,神情都没有半点变化,就那么看着金成安提着剑走了上来。然后她的手搭在手腕上,握着手里的镯子。这镯子是个小机关,里面的毒针只有近距离攻击才有效。她的手很稳,手指扣在按钮上。
眼看着那剑就要到眼跟前了,突的,林雨桐动了。她徒手抓住剑刃,一扭一转,手里的匕却已经抵在金成安的脖子上了。大殿里马上想起拉弓的声音,她知道,这是金成安带来的弓箭手,此时正拉弓瞄准她们。
“都别动!”林雨桐拉着金成安挡在身前,又刻意的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将甘氏挡在了身后。
甘氏放在镯子上的手一松,心却比刚才慌乱了起来。这种时候,云隐她已经控制全局了。此时,就应该将位置让开,应该由那些弓箭手瞄准自己,应该借着别人的手杀了自己才是最符合她的利益的。可是她没有,却跟一道屏障似得,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面对生死,这是需要勇气的。
林雨桐不知道身后甘氏的想法,她只对金成安道:“叫他们放下兵器,退出去。你没有翻盘的可能了。要是再耽搁下去,不仅事败了,你的儿子可就没半点救治的可能了。陪了儿子又折兵,你这损失可就大了!”
“你敢杀我?”金成安微微的偏头看着林雨桐,“殿下忘了我是驸马的亲生父亲。其实,不管是你代替陛下,还是由我来代替陛下,有多大的差别呢。我赢了,这位子还是会传给老四的。”
林雨桐一笑,刚要接话,却见对面寒光一闪,箭朝自己的方向射了过来。她的头微微一偏,那支箭却偏偏准确无误的射在了金成安的咽喉上。她心里一惊,这是谁放的冷箭?这冷箭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而是冲着金成安来的。在这样的境况下,谁要杀金成安?
甘氏见金成安倒在地上,眼睛眯了眯,问林雨桐道:“你没事吧?赶紧退后!”
林雨桐却一把将甘氏推搡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直没说话的楚怀玉此时突然站起来朝四周的□□手喊道:“都放下兵器!”她这会子是真的怕了。金守仁的呼吸已经没有了,公爹又死了。没有公爹,这府里就完了。没有丈夫,自己也没有指望了。可是自己就是不想这么死了。她看向元哥儿,这孩子被亲娘坑的,能不能长大还是个问题。难道自己的以后真没指望了。心思电转之间,她想起了那个被齐朵儿送走的脆果。那个脆果生了一个儿子。只要有孩子在,希望就在。只要认罪,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想到这里,她高声喊道:“都放下兵器,谨国公府知罪……”
“你能代表谨国公府吗?”楚怀玉的话还没说完,就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来,赫然是金成全。
楚怀玉愕然的看向金成全:“二叔……是你?是你杀了公爹!”
金成全看了一眼楚怀玉:“你是个好的,配仁儿可惜了。”
“为什么?”楚怀玉觉得心脏都揪起来了,“为什么要……”手足相残。
金成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金成安的尸体,眼里闪过一丝伤感,既然哼笑一声:“为什么?我也想知道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从小到大,父亲疼他,母亲爱他,府里的一切都给了他。所有的秘密,父亲也只对他说?谁又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是谨国公,不管皇位上的人怎么换,都一样器重他。谁还记得,谨国公府还有我这么一个二老爷!我不如他,因此连我的儿子也因为我的缘故比不上他生下的这个窝囊废。这又是凭什么?想跟他一较高下,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高下已经分出来了。是他自以为是,又能怨谁呢?说什么只要我助他成功,就给我一个世袭罔替的亲王爵位。呵呵……都到了这一步了,我为什么不能一争呢?”
楚怀玉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原来信任亲兄弟还信任错了!这叫人……上哪说理去?”
金成全手一挥,就见从外面又涌进来一匹黑衣黑裤的人,可不正是他手里的影卫。这些影卫进来,毫无征兆的朝金成安带进来的□□手砍去,顿时大殿里充斥着惨叫声和血腥味。
官员们被逼的都挤在一处,相互依偎在一处壮胆。
金成全见自己的人控制了大殿,这才呵呵一笑,对着甘氏行了一礼。甘氏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这就是你所谓的忠诚?”
“是!”金成全看向甘氏,“臣愿意永远奉您为主。”
这话一出口,众人马上就愣住了。这还真是峰回路转!
甘氏的眼睛眯了眯,“哦?这还真是没想到,朝廷这么多大臣中,还能出一个你这样的忠臣。”
金成全当即跪在大殿中央:“臣……愿意永远侍奉您。只要您愿意,您就是这江山的主人。谁要与您为难,需得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说着,就眼睛灼灼的看向甘氏。
甘氏眼睑微微下垂:“如此忠心,可有要朕赏你的?”
金成全眼里的灼热愈的明显:“臣愿意……侍奉……陛下。”这一次,他将‘侍奉’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叫人想听不懂都难!
林雨桐愕然的看向金成全,他这话的意思,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吧。这边还没有回过神来,那边林长亘已经怒了。
他将怀里的元哥儿往楚怀玉怀里一塞,冲上去一脚就踹向跪着的金成全:“你放肆!”竟敢存了这么龌龊的心思!他该死!
林雨桐却暗道一声不好,他如此突然对金成全动手,是要坏事的!
果然!
影卫的箭头朝这个方向就射了过来。
林雨桐扑到甘氏身前,挡住甘氏。林长亘这才反应过去,他快的扑过去,将林雨桐和甘氏死死的抱在怀里,挡了严严实实。
这个意外生在一瞬之间,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番变故。
金成全站起来,疯了一般的对影卫呵斥:“谁叫你们放箭的?谁叫你们放箭的!”
林雨桐感受到背后的人呼吸愈的急促,她有点回不过神来,轻轻的叫了一声:“父亲!”她敢挡在甘氏的身前,是因为她知道,那些箭簇根本就伤不了他。顶多就是疼一点而已。可在这样的关头,她没想到,林长亘会毫不犹豫的过来保护她。
“二丫头……”林长亘说着话,嘴里的血就滴在了林雨桐的肩头,“可伤到了?”
林雨桐摇摇头。喉咙突然觉得堵的慌,“没有……没伤……”
“你娘……”林长亘的话不能成句,声音几不可闻,“你娘……伤……”
“没有!”林雨桐又摇摇头,“没有,没伤!我娘很好。”
“二丫头……”林长亘的身子支撑不住,手却揽着母女两人没有撒手,“爹……爹对不住你娘……你对你娘好点……”说着,似乎又笑了一下,“柔儿……还记得……二丫头刚出生……那天晚上吗?你累坏了……可就是抱着……闺女……不撒手……那天晚上……我就躺在你们身边……咱们……像现在……现在这样……将闺女搂在……咱们中间……那时候……我想……闺女要是……要是永远长不大……不大该多好……我能那样……守你们……一辈子……你都还记得吗……反正这些年……我忘不了……”
甘氏的脸贴在林雨桐的胸前,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记得……记得……”跟林长亘的恩恩怨怨,这一刻在心里都消散了。只余下那个夜里,头挨着头,脸贴着脸的一家三口。
林长亘口里的血不停的涌出来,顺着林雨桐的肩头,掉落在甘氏的脸上。他好似又笑了:“别恨我了……柔儿……二丫头……叫一声爹爹……好不好?”
林雨桐压下哽咽之声:“爹……爹……”
“爹……求你件事……”林长亘喘着粗气,不等林雨桐说话,他就道:“林家人脉单薄……将元哥儿过继……到林家……”
林雨桐马上明白了,元哥儿的祖父父亲谋反,再加上林雨枝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这孩子想要顺利长大,不容易。林长亘这是心里对拿亲闺女亲外孙做人质的事,对林雨枝和元哥儿心有歉疚。想用这样的方式,叫这母子俩脱罪,能留下一条性命来。
林雨桐点点头:“我答应……我答应……”
林长亘的头垂在林雨桐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耳边没有热气传来,林雨桐知道,林长亘这是去了。她松开抱着甘氏的手,反抓住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一撒手的林长亘的手,然后拉扯着,不叫人倒下去,这才慢慢的转身。就见林长亘的后背被射的如同刺猬。
“爹……爹……”林雨桐扶着林长亘的尸体斜靠在一边。这才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来。
甘氏坐在龙椅上,偏着头看向早已经没有了声息的林长亘,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