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实叫他无措的很。虽说跟着大哥,可那到底不是自己的家。
这是个不会掩饰情绪的孩子,岳兴阿眼神闪了闪,“别瞎想,皇上还没有免了你銮仪卫的差事,那你就还是銮仪卫。至少每月都有一份俸禄。这么着吧,你自己留一半俸禄,另一半给你嫂子,这也算是你养家了。”
玉柱茫然的点头,原来可以这样吗。
好吧!听大哥的就好。
这边小家还没安顿好,那边夸岱又打人来请了。哥俩又急匆匆的往回赶,到了才知道,宅子里翻了个遍,就家里的这点银子,连个零头都不够。这还是加上了隆科多书房里密室的藏银一起算的结果。
怎么办呢?
问这哥俩呗。
人急了可不就想出这办法来。
可等着哥俩往这里一站,得!这些人的心一下子就落到空处了。
为什么?
能为什么!
这哥俩,大的那个是娘死爹不管,家里有什么没什么,怎么可能告诉他?小的那个是谁都能骗了的傻子,真另有藏银子的地方能告诉他?早被人套话给套走了。
所以说,问了也是白搭。
岳兴阿看着焦躁的夸岱,伸手摸了摸鼻子,伸出的刚好是四个手指。
夸岱一直看重岳兴阿,就是因为看中这孩子。这孩子有韧性,能忍常人不能忍。会做面子情,但骨子里却清冷的很。也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他一直关注着岳兴阿,他在这府里跟隐形人一样生活了这么些年,就不信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结果就看见他打出来的手势。
四?
是说李四儿!
告诉自己想要找银子只能去找李四儿。
没错!确实是该问问这个女人。
他站起身来,“叫他们哥俩回去吧。我去牢里一趟。”
岳兴阿忙行礼,“要是能见到阿玛,就说玉柱跟我在一起,叫他不用担心。”
说完行了一礼,这才带着玉柱匆匆离开。
岳兴阿眼睛一眯,明知道自己去找四儿,却说是去看他阿玛,还特意说玉柱跟他在一起……这个用意,他不说自己还真想不到。
“你说什么?”女囚室里,李四儿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夸岱,以为自己幻听了。
岳兴阿好整以暇,“你没听错,玉柱跟岳兴阿一起过活去了。没办法,催着还银子,没银子,府里自然就住不成了。实在不行那宅子都得卖了!这都是他阿玛的债,他们不还谁还?还得提醒你,为了防止他们带值钱的东西或是银票出府,身上的衣服都叫脱了,换了从街上现卖的成衣。保证从那府里一文钱都带不出去。”
也就是说玉柱如今指着岳兴阿才能有口饭吃!
想起死了的赫舍里氏,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这就是因果轮回吗?以前那个女人要指着自己才能吃饭,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指着人家的儿子吃饭了。自己能那么对待那个女人,那岳兴阿是不是也能那样对待玉柱。
一想到这些,她就被自己脑补出的画面刺激的浑身抖。
“说吧,银子到底藏在哪了?”夸岱直言道,“只要你说出来,我保玉柱性命无忧!”
你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
岳兴阿那崽子跟你什么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他额娘是怎么死的他心里清楚的很,没了自己,没了隆科多,岳兴阿能容得下玉柱才怪。他又是个惯会装样子的人,面上不定怎么对玉柱好呢,可这杀人害人未必要亲自出面的。想害一个人办法多的去了。叫自己信他的保证?
呵!
这世上的男人,她除了隆科多谁也不信。
李四儿眼睑一垂,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恭顺的很,但说出的话却跟刀子似得,“银子全都在府里,你们现在找我要银子,我都是这么一句话。银子就是在府里!至于你们说没有……那我就不清楚了,要是岳兴阿和玉柱没拿,那会是谁拿了?”
这是在暗示银子是查抄隆科多府邸的人贪墨了!
夸岱的面色一变,四儿却眼睛都不抬的继续道:“都是银票,轻巧的很的东西。我身上没有,隆科多身上没有,岳兴阿和玉柱没有,那在哪里?别做出这幅逼迫人的样子来,好似这么着你们就阳春白雪了。贼喊抓贼的把戏我七岁就会玩了……”
放肆!
夸岱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抬起手里的马鞭就抽了过去,“爷可不是隆科多,没那么多怜香惜玉的心思。收起你的那套把戏,今儿你说也得说,不说打到你说为止……”
一鞭子一鞭子抽过去,李四儿也是硬,愣是一声都没吭。
“拿水来。”夸岱被打的直喘气,他停顿了下来,对牢头呼喊了一声。
牢头是个机灵的,马上颠颠的端了一盆水过来,“爷,小的刚才不小心将一包盐给掉进去了,也不知道还能用不能用?要是不能用,奴才再给您换来!”
懂事!
夸岱马上掏了银子扔过去,“买盐去,多买点!有用。”
这么大一个金裸子,买盐能买几大车,“您这要腌头牛都够了。”
四儿止不住一个冷颤,紧跟着兜头一盆盐水就下来了,盐水进入伤口,钻心的疼,她实在忍不住压抑的呻|吟了一声。
夸岱哼了一声,“不装硬汉了。说吧!说了少受些罪。否则,受这些罪的可就不是你,而是玉柱了。”
无耻!
四儿低着头,缩在牢房的墙角。不管夸岱怎么说,就是不声不响头也不抬。
不是自己心狠,实在是不能说!不说隆科多或许好有一线生机,说了隆科多可就死定了。在没有隆多的确切消息之前,谁也别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只有隆科多活着,自己和玉柱才有将来。没有隆科多,早晚都是一死,早死晚死怎么不是死。活着受罪倒是不如死了干净。这样的归宿对于自己或许才是最好的。至少算是对得起自己的男人了。
可是玉柱呢?
玉柱该怎么办?陪自己死吗?这绝对不行!
夸岱用玉柱威胁自己,这没错!自己确实担心自己的孩子。但自己更知道佟家人是什么德行。现在的佟家,离了隆科多,早就是什么也不是了。他们没胆子敢杀了玉柱。就怕真的交代出来,有些人真以为拿出了玉柱就能掏出金银来,这才是真要了这孩子的命了。
夸岱见四儿不为所动,扔了银子给随从,又将鞭子递过去,“打!给我狠狠的打!只要别打死,怎么打都行!”
打不死你就不是男人。
四儿心里憋着一股子狠劲,再怎么毒打都咬着嘴唇没吭声。夸岱皱眉,看着李四儿嘴角流出来的血,知道这是把嘴唇都咬破了,就是为了不出声的。不得不说这女人对别人狠,对她自己也是够狠的。
“行了!”夸岱出声叫住了挥鞭子挥的浑身冒汗的随从,然后朝外喊,“该给伤口上药了……”
随从不解,夸岱斜了一眼就有些看不上。在佟家这么些年,愣是没有一个牢头明白自己的心思。
不大功夫,随从就见矮个子那人低头哈腰的拿着‘药’来了,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粗盐洒在伤口上,那滋味……想想就叫人觉得不寒而栗。
牢头放下东西,“……几个粗使婆子就在外面候着……”到底是女眷,打一下无所谓的,但是这换药什么的,还是女人来。名节比性命可要紧多了。
夸岱随手一摆,带着随从就去一边的厅堂里坐着喝茶歇息去了。
李四儿坐在墙角,牙齿都打颤,又是疼又是冷,真说不清楚身上是什么滋味。可越是疼痛,她的脑子越是清楚。这几个人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她知道,真正的疼痛才刚刚开始。
不大功夫,就进来两个婆子。一个矮胖一个高瘦。
矮胖的看着和善的不得了,她手里捧着一包东西,就是所谓的‘药’,近前一瞧,就是盐。
高瘦的这个肃着一张脸,抓了盐就跟腌渍肉似得往伤口上狠狠的搓。
“啊!”李四儿到底是忍不住,疼痛不由的叫人尖声嚎了起来。
这两个婆子手上不停,各自忙碌着。李四儿是怎么死去活来的,她们全都不看在眼里。
矮胖的说,“这身上都成了这样了,可不能不管。”
高瘦的说,“就你好心,要怎么管。”
矮胖的说,“这不是我好心,是上头有明令的,不能虐待犯人,咱们不能明知故犯。”
高瘦的说,“这倒也是!不过能应付过去就算了。她这样子太难看了,叫我说,得先洗个澡。”
矮胖的说,“洗澡容易,我家多酿了几大缸醋,用来泡澡对身体最好。便宜又方便!”
李四儿不由的又打了冷颤,这是不折磨死自己不罢休吧。
正想着这样的酷刑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就觉得正在给自己胳膊和手上的伤口撒盐的高瘦婆子掰开自己的手心,放了个什么东西在自己手里,然后又使劲搓盐去了。
这是干什么?
她给了自己什么?
什么人叫她给自己递消息的?
脑子里有了事情可想,瞬间就转移的注意力,好似也不那么疼了。
又是一盏茶时间,可能更短吧。毕竟痛苦的时间对她而言总是特别漫长的。不管多长时间吧,这俩婆子总算收拾东西要走了。
她这才抬起头看向高瘦的婆子,希望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可是她注定什么也没得到,不仅没看出什么来,还被这婆子十分粗暴的踹了一脚。
要不是手里还有东西在,她真以为刚才那是幻觉。
快的将东西塞到裤子里,这才坐在那里缩着。一副只剩下一口气的模样。
眯眼偷瞧着夸岱带着人又要进来了,她浑身一紧,以后又是一轮毒打,谁知道突然传来那高瘦婆子的声音,那好像在跟牢头说话,“……李大人要来了,刚才下面的人来报,您看咱们这里有什么西药收拾的……”
这话与其是说给牢头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夸岱听的。上级要检查了,牢里不能留不相干的人了。这是催夸岱走,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才有了这么一番话。
夸岱果然没有继续,临走只说了一句来日方长。
但李四儿心里却松了几分,这婆子明显是在帮自己。那她背后这个贵人看来身份不低手段也不俗,会是谁呢?
她偷摸的背过身去,重新拿出那婆子递给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