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通知道这次为什么要请他,不外乎是王县丞家想买城东的水田,可这些水田原本都是有主的。一共牵扯到二十七户人家。强买强卖,闹出了两桩人命官司了。
今儿酒桌上一坐,大家就都有默契了。
王县丞亲自把酒端在他面前,这杯酒喝下去,可就是应了。
可不应,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装糊涂的把酒喝了,只道:还正准备跟王大人告假呢。学生岳母年迈,恐学生准备带拙荆回乡探望不知请月旬的假可否?
不掺和,不惹事上身。干脆躲吧!
王县丞哈哈就笑:准准准!
从酒桌上下来,他就回县衙,收拾东西。他打算多拖一段时间。
谁知道东西还没收拾明白呢,外面就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了,找刘捕头,快快王大人王大人王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县令张大人这才到衙门,叫了王县丞的随从细问。
原来午宴散了,王县丞就被齐三贵齐员外请去了,两人准备去城外的明月山庄。两人分坐两辆马车,王县丞的马车在前,齐员外的马车在后,齐家的马夫跟着前面的马车走,结果走错了路,觉得不对,着急的往前赶了赶,就见马车上不见马夫,这才唬了一跳,跟齐员外说了一声,停下马车,把王县丞的马车给拦住了,可结果呢,马夫和随从都被打晕了塞在马车里,王大人去不知所踪了。
这么一个大活人,在官道上,在齐员外的眼皮底下,不见了。
张县尊都麻爪了,叫人请李县尉,又叫捕头和典吏刑名师爷,商量商量吧,这案子咋破。
孙典吏年纪大了,早不怎么到衙门了,不爱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这次倒是来了,就坐在钱通的上,说啥啊?这事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些被强迫卖田的农户。可这话他们能说吗?
这个一嘴那个一嘴的,刘捕头已经吆喝着要去抓人了,结果去请李县尉的杂役回来了,没找见李县尉
这是怎么话说的?
杂役就说:昨晚李县尉在倚翠楼早上从倚翠楼也出来了可就是出了倚翠楼之后就不知道去哪了李夫人都急了,叫人正满城的找呢
可就是大半天过去了,没找见人。
厅里坐着的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吧。王县丞被人绑了,难道李县尉也出事了?
这边还没理出一个头绪呢,曹教谕的儿子来了,报失踪的,家父早上去城南吃云家汤包如今都没回来他老人家是带着两个仆从去的仆从刚回来了,说是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俩家父却不见了踪影
钱通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绝对不是一般寻仇的绑架案,这是要出大事了。
张县令哪还有心思查这事,只交代刘捕头一声,然后叫孙典吏和钱师爷,写呈报
他迅的回了后衙,这几天坚决不出去。这事儿好像不对。
钱通出门买了俩烧饼一碗汤,在衙门对面的街上先垫吧点。今晚上是回不去了。回县衙的时候,又看到今早在城门处碰见的三个男子了。他也没心情关注,看了一眼,就迅的回班房了。这呈报该怎么写,还不知道呢。
外面这三个,可不正是赵少武黑牛和三子三人。
赵少武能气死,他们的任务单子只有两人,是两县的县令。可黑牛和三子倒是好,茶馆里喝了一碗茶出来,就恨不能把这汤县的所有官吏给宰了。
说好的三个人分头打探消息,结果这两人捆了三个了。蒙汗药喂下去,麻袋里一装,背出去往城外一处破败的寺庙里的枯井里一扔,就回来了。
这么多人,怎么带?赵少武气道,回去的时候还有滨县要去呢。
黑牛说的特别轻松,留一个人看着,有两个人绑人就够了。
娘的!
这回去船上都塞不下。
那要不呢?三子摊手,绑了还能放回去?赵大哥啊,别看这些小官,一个个的富得流油
可殿下要的大贪,换了大的,将来自有新来的管下面这些小官小吏。
如现在这样,不管大小都往兜里扒拉,下面还不得乱了。
黑牛就耻笑:兄弟,你在京城,你是不知道下面的苦啊。别觉得没有当官的,咱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错了,兄弟,没这些玩意,咱的日子过的还要更好呢。衙门那门槛高,进个城门都得两文,进个县衙,别管啥事,先拿两钱银子给门子再说。你说咱小老百姓的,有几个去衙门的
这话叫赵少武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之前对太孙的做法还有些不理解,但现在真的!有一种这些东西就该千刀万剐的感觉。
这会子张县令缩在县衙不出来了。
想混进去可不容易。
三子挠头:这可咋办?
赵少武就笑:一起出来办差的,你们哥俩都办了三个了,这个就留给兄弟我吧。
黑牛眼睛一亮,有办法?
赵少武笑了一声,转身去了成衣铺子,换了一身富贵公子哥的行头。然后掏出怀里的拜帖,这是自家舅舅给的。这位张大人的姐夫,是自家舅舅的同年。每年,这张大人都不少给舅舅家送礼,当然了,官阶相差大,这位属于巴结舅舅的。
他把三子打去雇马车去了,身边只带着黑牛。三子长的太猥琐,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反倒是黑牛,壮实的很,像是家丁护院。
到了县衙递了拜帖,门子只看这气度和衣衫就不敢得罪。再加上人家出手大方,扔过来就是一两。麻溜的跑到后衙去了。
张百寿正跟老婆念叨呢:看到家里的孩子,千万不能出门。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豪强,这次的事还不定怎么了结呢?
结果门子就把帖子送进来了。
张百寿第一个感觉就是糟了,该不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也遭遇了意外吧?真要是这样,可真就要了老命了。
他不敢出门,只叫人请了赵少武进来。
张百寿表示歉意:县城里最近不太平贤侄
这我知道。赵少武低声道:舅舅奉命下来办案,请了几位大人过去不过张大人交情不一样,舅舅叫我过来请说是有事相商
张百寿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怪不得!怪不得呢!他擦了一把汗,贤侄可知要查什么案子
赵少武就笑:舅舅在家常夸您,又叫晚辈这么登门了,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对啊!
看来礼也没白送,不管查什么,能把自己摘出来最好不过了。
咱这就走吧。张百寿赶紧起身,已经失礼了。
说着,就起身,又从抽屉里取了一个匣子塞到怀里,想了想,又取了一个荷包,硬是塞给赵少武,拿着,见面礼该给的,要不然可就失礼了
荷包轻飘飘的,里面塞的肯定是银票。
赵少武心道:拿着吧,回去太孙还得另外再赏两倍。这事划算。
等赵少武面无异色的收了钱,这位的心就彻底的放下了。
为了不叫消息走漏,县令大人只带了一个随从。
出了门,三子架着马车,在门口等着呢。
钱通出了班房,手里拿着呈文,追了出来。看到一天中曾两次遇到的三人,他愣了一下。心里暗暗警醒,这三人都改了一次行头,肯定事有不对。
他把呈文递给正要上马车的张县令,想提醒一下。结果张县令一把把呈文给撕了,钱师爷,你早点回去吧。这东西就不要写了。
怎么就改主意了?
他这一闪神,张县令已经上了马车。他才要出声提醒,胳膊就被那贵公子打扮的男子给抓住了,对方摊开手掌,他就看见一面金黄的牌子,上面只有两个字——禁卫!
他倒吸一口气,赶紧伸手捂住嘴,然后摇摇头,保证这事他绝对不会说出去。
然后就睁着眼看着这马车远去了。
赵少武和张百寿在马车上,三子和黑牛坐在车辕上,一人一边,那县令的随从,只能在后面跑着。
马车在城内走的慢,那随从还能跟上。有他跟着,出城的时候连盘查都没有。赵少武一直跟张百寿说京城里的事。比如吹嘘他跟着蒙将军去北康迎接太孙的事。如今太孙的事没有哪个当官的不关注。未来的主子啊。跟这位主子套上关系,那前途还用愁吗?
注意力这么一分散,等现马车跑起来,把他的随从甩的远远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面色一白:你你不是你是赵家的小公子
我是啊!赵少武轻声道:我也是奉命来请人的
奉奉奉命?张百寿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奉了谁的命?
赵少武一个手刀过去,到了你就知道了。
钱通是吓的心肝儿噗通噗通的跳,回到班房里,浑身都汗湿了。
孙典吏就问:怎么?呈文不行?
钱通摇头:大人出门了说呈文不用写了
孙典吏面色一变:带了多少人啊?
钱通竖了一根手指,一个。
坏了!孙典吏起身,不行,得
钱通赶紧拉住:已经无人可以禀报了。能当家的都没了。
可这丢失了主官,他们下面这些人也是要吃挂劳的。孙典吏坐下:等等消息
结果那随从一个人回来,县令大人跟丢了。
完了!这次真完了。
孙典吏叫上刘捕头,走吧!咱们去府城一趟。这事光是呈文已经不行了。
两人连夜到了府城,可泉州也正乱着呢。
从知府知州同知到通判,一夜之间,都没了。
只知道几位大人去赴宴了,说是京里来了一位大人物,结果这一去可好,雅间里只剩下残羹剩饭,人却不见了踪影。谁都没见他们出来,可人就是这么消失了。
孙典吏到了知府衙门,就看到一副乱象。找了门子叫给知府大人递话,咱们县几位大人都失踪了,请千万通融,帮咱们通报一声这可不是小事
那门子就指了指大门外的几辆马车:你们丢了大人?呵呵!他们连捕头和典吏都丢了,来的是师爷。还通报呢?给谁通报?你们丢了你们大人,我们还丢了我们大人呢?去去去!忙着呢,我们这正准备去巡抚衙门呢
啊?
都丢了!张文华为江北巡抚,此时看着一大摞的呈文,还有络绎不绝的往进来送的呈文,整个人都懵了,怎么会都丢了呢?
正愣神呢,外面匆匆来报:抚台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本官知道不好了!张抚台气道,说,又是谁丢了?
不是谁丢了来人喘着粗气:是来了来了太孙殿下来了
太孙?来了!
张文华面色一变:这怎么该丢的不丢,不该丢的全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