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人生(15)
还别说, 这位置换了换之后, 感觉就是不一样。
林雨桐坐在主位上,强子自觉的坐在次位上, 本来他是负责记录的, 但是汤兰兰极力争取, 这姑娘当了两年警察了, 最多就是给预审室里送过几回资料。于是, 她就单独坐在侧面,做记录。
审讯是公开透明的,嫌疑人压进来之前, 里面的录像设备就打开了。汤兰兰这个记录员, 也只是辅助性的工作。
县城里, 这一套执行的并不严格。一组那些人审讯犯人,有时候是不开这玩意的。只有审的差不多的时候, 才会重复的询问问题,然后录下来作为证据。
林雨桐就不说, 贾强人家是正儿八经考出来的。这小伙子不爱说话, 但心里有数的很,像是他这样没背景的,那你就是踏踏实实的干, 规规矩矩的干。真要是有点意外, 他这小肩膀可扛不起。因此, 他宁愿中午不吃饭, 先把里面的录像设备调控好, 这才开始的。
犯人进去之前,设备就开车。犯人押解进去之后,差不多五分钟,三个人才进去。
林雨桐朝这嫌疑人笑笑:喝水吗?不等对方回答,林雨桐就示意汤兰兰:倒点热水。
纸杯子里的热水蒸汽升腾,叫人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姓名?林雨桐端着茶杯子,放松的靠在椅背上问。
肖康。这人低着头,盯着水杯子,没有与林雨桐对视。
年龄?林雨桐又问。
四十二。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虚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她喝着杯子里的水,问的漫不经心,还出不小的咕咚声。
这人就觉得嗓子干,不由的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家里还有老婆跟两个儿子。
你两个儿子呢?林雨桐就‘哎呦’一声:那压力是挺大的。我爸就我哥一个儿子,还拼命的挣钱呢。现在给儿子娶媳妇,可不容易。要工作好,学历好,人长的好,这些要是都好,还能好点。要是这些都只一般,那可真是太难了。婚前得买房,按揭的还不行。不想背着房贷。得买车,七八万的国产还嫌弃拿不出手,至少也得十七八万的吧。
得!贾强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这也是好大学毕业的,年轻有为考上公务员了吧。可人家介绍的对象,只问了房子和车两样,连一顿饭都没吃完就走了。现在的小姑娘,都现实的很。
那你爹妈可得愁死了吧。林雨桐说着就看肖康:你这俩儿子,将来得多少?按你这年龄算,你家大儿子得上高中了吧?
谁心里没有最柔软的地方呢?
肖康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愁容来:是!高二了。
高二可是要紧的时候。要是不抓紧,这高三可就跟不上了。贾强就特别热情:文科还是理科?男孩学理科的都比较多。
肖康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来:理科,这小子还得过数学物理奥林匹克大赛,老师们都说了,有前途,以后考青华,完了去国外上学去。
那这可了不得了。林雨桐夸他:人才啊!我当初上学还是靠我爸托关系上的,光是学费一年得一两万呢。要是我有你儿子一半争气,我爸得上祖坟烧香去。孩子肯定特懂事,不过你们做爹妈的肯定也没少费心。
可不是嘛!肖康带着几分唏嘘:这小子上初中不学好。跟着一群子混混在外面瞎混。那些人是什么人?一伙子不干正事的,偷鸡摸狗啊!那时候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小子要的钱是一天比一天多。这小子傻啊,人家都是糊弄他的钱,跟着他吃吃喝喝的。刚开始我也管不住啊,你说你也不能要关着他吧。我是天天在后面跟着,一天到晚啥事都干不成,就怕他不学好。饶是这,都差点出了岔子。那些小子啊,是喝醉了酒什么事都敢干!偷鸡摸狗抢钱,这都是小意思。喝多了胡来,把东街的憨子愣是给打死了,弄了汽油在东边的野沟里给烧了
说着,他就顿住了。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慌张的端起纸杯子往肚子里灌,反倒是把杯子给打翻了。
林雨桐收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变的冷硬了起来:你知道这事?
不肖康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林雨桐追问了一句。
肖康笑了两声:也是听人闲聊,至于谁说的,我早就忘了。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估计都是人瞎说的,我也就回去说这吓唬孩子的
哦!林雨桐一副不强求的样子,那就没事了。估计他们听说你在公安局说这个,也不至于找你家孩子的麻烦
肖康的脸都白了:别别别不是!他深吸一口气:好,我说!这事我知道我跟着我家小子,那天
哪天?林雨桐呵斥了一声,问的就更具体了。
肖康冷汗都下来了,随着他的叙述,才把事情搞明白。
原来是去年的七月,夜里过了十二点了不见他儿子回家。于是出来找,一般这个点,就在夜市上吆五喝六的喝着呢。那天他也一肚子火气,去找了。结果到了夜市,远远看见几个人上了车,我儿子当时虽然上车了,但他年纪最小,喝大了。路上一颠簸,醉的更厉害了。当时我是不知道的,我就是看着那兔崽子上了车,然后他们不知道从哪弄的小面包车,我骑着电摩在后面追。等追过去了,远远的就看见他们拖个人往车的后备箱塞。大概是看见来人了,也看不清楚是谁,开车就跑。我当时真吓坏了。紧跟着又追,还不敢喊叫,就怕别人听见结果追过去的时候,那人身上的着了火了。远远看着,没我儿子,到车那边一看,这小子在里面睡的死的很。睡死了也好,什么也不知道最好。我就拿这事威胁这些小子,他们再敢跟我儿子混,我就报警。还跟他们说,要是我儿子找他们,就叫他们狠命的给我揍。只要是皮肉伤,不伤脑袋,补上筋骨,就随便打。我就是不想我儿子跟那些人混
贾强激动的呼吸都不匀称,谁也没想到,这是案子套着案子的。
这可是一桩杀人毁尸案。
恶性案件啊!
虽然要补录很多证据,但是这家伙如今说的这些,八成都是真的。
林雨桐的语调就和缓起来了:这件事虽然牵扯到你儿子,但是我们会尽量考虑孩子的前程,尽可能不去打搅他。能叫他在学校里安心上课。她叫汤兰兰再给倒热水过去,这才道:其实咱们话题都扯远了。不然既然说了,咱就别绕着圈子了。咱们尽量做到少去打搅你的家人,我也知道,如今这舆论
我知道我知道。肖康不停的擦着头上的汗,只觉得这年轻的警官句句话都戳到他的软肋上。
是!饶是叫人家知道自己是犯了什么事,那娘三个在县上还怎么过日子?
大儿子要高考了,小儿子年纪还小,一想起来,那真是心如刀绞。
我我实话说吧,当时我并不知道那玩意是dupin。肖康抹了一把泪,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是大货司机。常跑yun南这条线。去年秋里,也就是十月份的时候。他来了,说有一种苗药,特别好。问我代销不代销,说是一小包能给我两百块钱的纯利。其实我那药店的生意还可以,在医院对面呢,从来不缺生意。不过,他说的这个,利润也确实是高的吓人。我当是说你留上几包,我给推销推销,要是有人买,那我顺便就赚了。可这种药,没有药监局的合格证,我敢卖吗?当时就是一句客气话。心说过上一段时间,就跟他说没人买,这事就过去了。可是,这货到我店里才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说是要一种止疼药,冲剂。还说是自己配出来的中药那只有那一种了,我拿出来,人家拿了一小包,留下一千块钱就走了然后66续续的,留下那十几包,根本就不愁卖。买的多了,这利润就很可怕了。我就找那朋友再要货。他又给我送来,每次都不多,也就是半斤左右的样子。可是时间长了,我就觉得不对了。因为有几个人,我是认识的。不认识,也听过。都知道他们吸那玩意。而且,他们每次来,就是那样眼泪鼻涕流着,浑身哆嗦着,看见我手里的药,就跟饿狼看见肉似的,我这心里咯噔一下,就知道这是啥玩意了。当天晚上我就去找那王八蛋了
说着,他眼泪就下来了,狠狠的怕他自己巴掌:也是我猪肉蒙了心了。他先是吓我,说我已经参与这事了,信不信他马上就去投案,然后把我咬出来。后来又说既然知道了,就不是两百了,算是我单独的生意,一包能赚四百这种生意很稳定的,每天都有十来个人瘾君子上门,卖个十来包,一天挣四五千块都是常事。您说,现在这小县城,什么买卖一天能赚四五千。就是那些最赚钱的房产开商,还不是欠了这个欠那个,那生意要操多大的心。我这生意操啥心?小县城,不像是大城市,查的那么紧
你这朋友,叫什么?住哪?大概多大年纪,家里都有什么人?越问就越是详细了。
叫刘宝才。肖康絮絮叨叨的,将关于刘宝才的事,凡是知道的,都说了。
一个审讯,就耗费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
等人被押下去,汤兰兰原地蹦了起来:这回咱们扬眉吐气了。
贾强让林雨桐先走:现在得找头儿吧,这得联合办案了。
光是杀人焚尸案,就牵扯到八个人,光是二组,肯定是不够的。
汤兰兰和老赵也跟着忙起来了,各种的材料,都得他们写。
至于申请逮捕令搜查令这些都是,得交给年三家。
一看这成果,年三家脸上的褶子都明显少了。走路都带风了。
等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周一帆正跟林三娃在办公室里说话了。这小子一句一个林叔叫着,以前好像一直喊老林来着。
弄的林三娃脸上带着笑,心里却嫌弃的不行不行的。坚决认为是周一帆这小子现她闺女的漂亮了,肯定有点图谋不轨的打算。
爸。林雨桐进来,怎么又来了?
没按时回来吃饭,那怎么行了?他指了指一大堆餐盒:听说你们忙起来了,忙起来好忙起来好,以后这饭我按时给你送来。
那么一大堆,够十几个人吃的了。
找他这么白送下去,光是伙食费,都比林雨桐挣的工资高。
这怎么行呢?
她把林三娃拉出去吓唬他:要是真要什么,我打个电话,您给我送到楼下,我去楼下拿。如今这不一样了,我们办的案子都是大案要案,您说您的社交圈子那么广万一你要是啥时候说漏了嘴,把我们要抓的人给惊了,您说您这不是砸你闺女的饭碗吗?咱这瓜田李下的,也注意注意。行不?
林三娃心说:屁大点的县城,还大案要案呢?
行吧!孩子要脸。那就随她。
把人哄回去了,那边微波炉叮咚叮咚的,菜一个个都热出来了,会议桌围一圈,就这么吃饭。
老侯跟着林三家来了,也不客气,坐过来拿了一盒饭就过来夹菜:你们的预审过程我看了事实上,一直就看了。贾强还有些生疏,明显没干过这差事,可林雨桐却明显是一老手,不管是一老手,还是一老油子。比如之前她说的那个‘估计他们听说你在公安局说这个,也不会找你儿子的麻烦’之类的话。这明显就是威胁的话。又不是黑社会,能这么说吗?老侯苦口婆心:咱们还是以做思想工作为主,不能这么恐吓威胁。
林雨桐谦虚的应着:肯定注意,尽量没有下一次。
老侯也就说说而已,提醒提醒年轻人。然后边吃饭边给大家打气:奖金肯定有,回头我给你们请功去
一顿饭吃的欢呼着。
但该干活还是得干。那几个小混子,跟治安管理大队联合办案,又联系了几个人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协查,队里剩下年三家老赵和汤兰兰支应。
剩下的身强力壮的三人小组,又奔着刘宝才去了。
刘宝才的情况不难调查,他自己买的货车,跑长途货运。找了派出所,请他们的人跟周围的邻居打听,知道他跑货还没回来。这一趟,最迟后天才能回来。
于是,又得联系交警部门,凡是进省车辆,都要严查。知道货车的型号颜色车牌号,就很好追踪。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等三个人转回来,那八个人都给拎回来了。
一个个的年纪都不大,打死人也是仗着酒劲失手了。不用怎么费心,自己就招了。
别管案子好审不好审,总之很利索的,就能结案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案子,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送到手里的。但架不住领导会运作了。
指导员急着往上升呢,老侯也想扬眉吐气呢。于是,半个月的工夫,一组二组连续的立功,一起杀人抛尸案,一起杀人焚尸案。还有个一直能往下查的dupin 案,据说局领导到市局开会都被表扬了。
还有官方微博,台的报道。很是出了些风头。
林雨桐就以这样的姿态,在局里站稳脚跟了。谁都不拿她当花瓶,但靠亲爹巴结人送进来的关系户了。
转眼第三天,交管部门给了信息,刘宝才的车,已经进了高路收费站,如果路上不耽搁,三个小时之后,就能回来。
年三家刚叫了林雨桐:你们准备一下
话没说完了,老侯尴尬的进来:你什么不用跑了小李这不是去a城了吗?他说他请兄弟单位协助,把人带回来算了。
周一帆当场就炸了:侯队,不带这样的。我们是后娘养的还是怎的了?一组这不是硬抢吗?我们都审出来了,人只要逮回来
行了!老侯瞪眼:什么抢不抢,难听不难听?都是干工作吗?你们的功劳就是你们的功劳,谁也抢不了!说着,语气又和缓了起来,小同志,工作是干不完的。说着,就甩了一把钥匙过来:档案室里,还有些陈年旧案。年底了,上面要检查的。这案子一年一年攒着,都不好交代了。开展工作嘛,从哪里不是开始呢?我等着你们再立新功。
说完,然后施施然的走了。
周一帆就嘀咕:还说对咱们头好呢?好什么?
年三家低着头:准备干活吧。别那么多牢骚!说着又像是解释什么似的:侯队这个队长干了快十年了苏副局听说要进局d委班子
前后没关系的两句话。
林雨桐却听懂了。以前就挺老林说,李群有后台,李群老婆的一个堂叔,在市局当领导。要是没记错的话,李群的老婆姓苏,在中学当老师。
正因为年三家跟老侯的关系好,知道老侯的无奈,所以,持理解的态度。
林雨桐对这个案子执着度不高。哪怕是在a城留下个大尾巴要查,但如今这个角度不好。为什么呢?因为这个案子太粗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