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知道的有用的消息是,这里距离钱塘已经不远了。
钱塘?
这么说,是在杭州附近了?
这个镇子离以前的村子太紧,在这里改头换面太惹眼。两人一路打听着朝钱塘而行,三天后,四爷就已经能独立行走了。而此时,距离钱塘已经很近了。
两人开始改头换面,路过的小镇上,买些衣服鞋帽。到了小县城,买了马车被褥。
换了装扮之后,两人一个是不抛头露面的小媳妇,一个是有些文弱的小书生。两人也不穿戴好的东西,都是最普通的人家家常穿戴的,老马破车,半点也不打眼。
四爷的意思,先在钱塘安顿下来。人多的地方阳气重,以后还是少往那荒山野岭去。
说实话,对有些东西,两人真没多少好奇心。咱就是普普通通的人,要过普普通通的日子。烟火人间,滚滚红尘,这样的日子我们过着觉得就挺好。
见识了古怪的事情之后,两人特别谨慎。赶路绝对不错过宿头。
今儿也是,半下午,太阳还没落山呢,就到了一处驿站。打听过了,说再走一个半时辰,就是县城。赶一赶,也就是天黑不了多大工夫,就能进县城。
两人连犹豫都没犹豫,四爷还跟人家掌柜的说:马太老了,走不动道儿了。歇着吧,不在乎一两个时辰的。
于是,在驿站就歇下了。
这驿站,一边是官驿一边是民驿。今儿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不管是哪个驿站的人都不少。
上房没有了,官老爷们那边住不下,咱们的上房都腾出来伺候着呢。掌柜的给安排了一间不漏风不漏雨,还算是干净的房舍,就去忙了。厨房里也忙着招待官老爷,其他的人也就是蒸饼咸菜热水,别的就没了。
就这也行啊,路上也不讲究这个。
干净的地方,热水供应,吃饱喝足,洗洗擦擦,算是来之后住的最舒服的地方了。
一夜好眠,一早起来,只买了些干粮,就直接赶路了。
马车都套好了,林雨桐都要上马车了,柴房里扑出两个人来。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跪倒在林雨桐脚下。
老太太仰起头来,看着林雨桐:敢问夫人可是前往钱塘?我们婆孙两人也是前往钱塘投亲的
林雨桐的视线落在小姑娘头上那只用纸剪出来的杏花上,然后摇头:老人家,你们要是去钱塘,我们怕不顺路。虽说我们之前想着要去钱塘一趟,可惜,中途,我们还有些事要办。这一耽搁,许是一年许是半载的,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她摸出一个金豆子递过去:老人家,拿这钱,找个顺路车吧。
说着,就点点头,直接上了马车。
四爷看了那婆孙一眼,架着马车就走。
林雨桐的心里又蒙上了一层阴云。杏花用纸剪出赖戴在头上,放在时下并不奇怪。像是宋朝时,就有这种佩戴纸剪出来的花儿的风俗。关键是,为什么是杏花?
原主莫名其妙的被困在了山上,而家里有一个女人也是原主的模样。她放在桌上的那一只杏花,她要四爷吃的杏花蜜,还有她推开门,扑鼻而来的杏花香气,说实话,以前那么爱吃杏脯的人,如今都不碰了。她对‘杏’这个东西过|敏。一听跟它相关的,她浑身都不舒服。
四爷何尝不是如此,马车要从院子里出去了,他还扭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见那老妇人带着她的孙女急急地避回柴房去了。那脚下的利索模样,绝对不是一个老妇能有的。
而她们要躲避的,是一个身穿方心曲领衣着的男人。
方心曲领,这是自唐延续到宋的官服的样式。
她们怕这个当官的人。
或者说,她们怕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的官身。
他这么跟桐桐说,林雨桐就一愣,还有这事?
猜的!先看看再说。比较烦人的是,只怕被‘杏’给缠上了。可是这是为啥的都不知道。
一路安然的到了钱塘。
钱塘是杭州府的县,是个极为繁华的地方。两人一直也没在江南怎么住过。以如今的情况,在这里暂时落脚是最好的选择。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还是少扑腾一些为好。
先在客栈里落脚,然后找牙行,想找一处院子买下来。
四爷的要求了:最好是距离书院近的。
这个要求真心不算高,江南自古文风鼎盛,书院林立。好似所有的院子距离书院都不远一般。
如今这钱塘街道,说实话,林雨桐还有些不习惯。水路通达是没错,可这出门便是水路,感觉还是很奇怪的说。
他们家买的那老马破车都已经成了累赘了,以折损了一半的价格卖出去了。
今儿跟牙侩出来看房,坐了船钻了三个桥洞,上了岸,又走了两条街道,才到了地方。
牙侩殷勤的笑着:这房子原来住着姐弟二人,这姐姐出嫁了,带着弟弟去夫家过日子。这房子,本是要往外赁的,但若老爷给的价儿合适,怕是买也是使得的。
不管房子是怎么着的吧,只要房子合适就行。
敲开门,是个瞧着亲切的圆脸女子:来了?快,里面请。
牙侩就介绍:这是许家大娘子,如今是李夫人了。说着又跟对方搭话:李捕快不在?
他衙门里有事。许大娘子笑着,就把人往屋里让。
房子林雨桐是挺满意的,院子不大,房子也不算是少。人家要一百二十两银子,林雨桐也没怎么还价,最后的结果就是一百二十两,带屋里的家伙什,全都买下来了。
先交了定金,许大娘子说,回头契书叫她家男人办了给送来。这当然那也行。
留下这个牙侩了,见这买主出手也爽利,马上就堆起了笑:这屋里屋外,洒扫也费事。不知道老爷夫人要不要添几个人来
不弄清楚如今的情况之下,怎么好随便添人,谁知道添的都是什么人。
初一安顿下来,两人就出门了。上哪去呢?
上寺庙。
林雨桐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晚上的那诵经之声。如果真有什么魑魅魍魉,两人都觉得或许人家有办法。
坐船,过西湖,上永福寺。
如今的西湖,游人远没有那么多。偶尔见到的船只,也只是出海打渔的船只。这地方,瞧着荒凉的很。
其中登岸,又上山,寺庙建在山麓之上,一步一步登上去,这对于身体还没有恢复的四爷,还真有些难度。
林雨桐倒也是想背着四爷走呢,可惜这原主的身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普通的年轻姑娘的力气。爬上去,竟是天也快黑了。两人坐在寺庙门口的台阶上,直喘气。
四爷看了看已经关闭了的寺门,正准备去敲门,结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探出一个小光头来,小光头朝四爷和林雨桐施礼,口中念着佛号,两位施主,主持大师有请。
绕过一层层大殿,才到了方丈的禅房。
林雨桐一踏进禅房,只觉得脑子一瞬间都清明了。两人对着打坐的大和尚行礼,然后也在蒲团上盘腿坐了。
这大和尚睁开眼睛,对着四爷和林雨桐上下打量,然后一脸惊容,嘴里念念有词:奇哉怪哉!怪哉奇哉!死人活相,偏偏紫气灌顶,贵之以极继而,他又看向林雨桐:这位夫人更是怪哉,贵气尚且在其次,令老僧看不明白的是,夫人年纪轻轻,何意有如此厚的功德光华璀璨,耀目非常他摇头叹气,又是掰着指头算,说来惭愧,贫僧竟是看不出二位来处。
这话叫林雨桐心中大定。
四爷便问道:不瞒大师,此次前来,是有件麻烦事他将原主的情况说了,又把来之前遇到的怪事一并说了出来:不知大师可能解惑?
大和尚皱眉:施主不必惊慌,贫僧之前已经说了,二位乃是贵人,又功德加身,不管是何物,皆是不敢伤了二位。
林雨桐心里犯嘀咕,那之前明明是被魇住了一般,这又怎么说?可随即又想到,那时候许是原身还在,自己和四爷都不算是本尊,难道是因为没融合好?
她这么想着,抬眼就跟大和尚的眼神撞上了,那是一双洞悉一切的双眼。她微微笑了笑,心里倒是安稳了。
晚上,两人陪着老和尚打坐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才离开。林雨桐临走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
可出了寺庙,四爷依旧是心事重重:你有没有想过,老和尚能看出咱们贵之以极,那别人呢?
有道行的应该都能看的出来。
可这普通人身上贵之以极,代表着什么?他这么一问,林雨桐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世上,除了皇上,谁敢贵之以极?
林雨桐马上下定决心:以后遇上有道行的,有多远,躲多远。
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只能如此了。
不过,得知那些惧怕的东西根本就伤不了两人的时候,她就彻底轻松了。日子还得照常过不是?
坐船回去的时候,还从别的渔船上,顺道买了两条刚打出来的鱼,回去正好加菜。
结果到门口的时候,许大娘子已经等着了,她笑吟吟的递上房契:金老爷和金夫人瞧瞧,看看可对。
过户而已嘛,对的!就是这样的。
收了东西,人家也没坐,直接就走了。两个女人说话,四爷没搭话,自己往屋里去了。可林雨桐转身回来的时候,四爷还站在院子里,见她过来了,他指了指砖缝里露出芽的东西:你看这是什么?
之前还说院子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可这砖缝里明明长出足有一指长的一个苗儿,上面带着两片嫩嫩的叶子,就长在通往正房的路中间,之前怎么没看见?
林雨桐眼里就带上了几分厌恶:不会是
那个字,她没说出来。
这是被缠上了还挣不脱了是吧?
两人都不是认不清现实的人,行!既然缠上了,那咱们就聊聊。林雨桐弹了弾叶子:为啥要跟着我们,有话就当面说。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你伤不了我,我却伤的了你。逼急了我,我砍了那片杏林,一把火把那地方给烧的干干净净,不信?你可以试试。
因为这狗屁倒灶的事,那两条清蒸鱼,吃着也不香了。
晚上的时候,两人都没敢睡,合衣躺着。过了子时,就看见烛火摇曳,然后门吱呀响了一声,一阵风从门里刮进来,屋里就平白多出一个人来。
这人瞧起来二八年华的样子,云鬓轻挽,一朵朵杏花攒在头上,颇有几分春意。一张脸带着几分仙气,几分妖娆。
林雨桐和四爷还真没见过这一类的生灵,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这姑娘就带着几分娇羞的看向四爷,轻声的叫了一声:相公。
如今这相公,就是一个称呼。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可林雨桐还是被她叫的别扭的不行,她从床上下来:为什么跟着我们?
而人家只看向四爷:难道相公忘了不曾?
我该记住什么?四爷问道。
相公不记得,曾经说过,哪怕它桃李芬芳梨花笑,也比不过我枝头的春意闹。哪怕是芍药艳李花娇,也比不过我雨润红姿俏。你说过,我如果是一个姑娘,你一定娶我为妻。可是你你为什么要娶了她说着,她就指向林雨桐,她是一个被夺了一魂二魄的人说着,她的面色一变:不对!不对!她看向林雨桐,你的魂魄正说着呢,她猛地捂住眼睛,朝后退了好几步: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笼盖在你身上的七彩霞光那是什么是什么宝物
七彩霞光?
是大和尚说的那个璀璨夺目的功德之光吗?
是!她曾经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如果真有功德之光,那便是因此而来的。
现在,这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好似不是所有有道行的人都看得透这玩意。他们把这东西当做宝贝?
林雨桐看向四爷,四爷微微点头。林雨桐才道:你走吧,跟着我们能如何呢?之前你接近我相公,你身上的阴气已经差点要了他的性命。你还要如此吗?再说,如今你也伤不了我们。你说的宝贝,也确实是宝贝。不过,是什么宝贝,恕我无可奉告。不过我警告你,我手里的东西,真能叫你魂飞魄散,多年修行,毁于一旦。
这姑娘却看四爷,我叫红杏她盈盈的拜下:相公可千万要记得
话音未落,已经不见人影了。
四爷和林雨桐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走了。
林雨桐就问:这是放弃了吧。
放弃什么?
这有些生灵,只怕比人还执着。
林雨桐的忧心一点没少,你说,要不要去找个得道的高人,学上几手去?
武功什么的,在这种地方,屁用也没有。在人家的手上,走不上三个回合。
四爷就说:你倒是心大,还想着学这个学那个的。学这些我是不反对,有时间就去学呗。可你就没想过,你那明晃晃的功德,虽然叫那些东西害怕,可也对那些东西有诱惑力吧
嗯?!
好像有点道理。
很快,林雨桐就知道,四爷说的不是好像有点道理,是很有道理。
因为这天晚上刚躺下,家里就来了一只可以统称为‘阿飘’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