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梁扶着林雨桐:记住,上去不要多说话,乖乖的等着。抓紧了,闭上眼睛不要害怕,马上就上去了。
先叫林雨桐上去。
也好!
林雨桐抓住绳子,上面连拉带拽的,到了上面,林雨桐也不要人扶,利索的就跳到了城墙上。然后人家那些巡城的就直接撒手了,你们自己拉吧。
林雨桐把身上的散碎银子都递过去,人家才笑道:小兄弟倒是懂些规矩。
这才又把邵华给拉上来了。
林雨桐示意邵华拿银子,邵华利索的就拿了,全塞过去,如此,才把余梁也拉上来。
一上了城墙,三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余梁又把身上的银子都掏出来给了,人家才肯送他们下去。
下了城墙,余梁就喊林雨桐和邵华,恶声恶气的:你俩倒是快点,掌柜的还等着回话呢。
林雨桐和邵华也不吭声,只跟着邵华就跑。这些人也没怀疑,看着三人跑了就算拉倒了。
见没人跟着,余梁才松了一口气。带着两人在小巷子里窜来窜去,最后停在一处不怎么打眼的铺子门前。然后自己拿了钥匙开门,叫两人跟进去。
等把门关上了,屋里的灯点起来了,才觉得算是活过来了。
余梁没歇着,去后面井里打了水上来,直接提到前面,拿着水瓢,一人灌下去两瓢水,才觉得好点。
这是哪?邵华有些不安,到了陌生的地方,没有危险了,才觉得害怕了。
这是一个朋友的地方,他去南边了,一两年都不回来。这地方的钥匙给了我一把,叫我来沈洲办事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他躺在炕上直喘气,在这里修整也行,可我怕,咱们现在不找镖局,过两天找镖局的人多了,咱们身上的这点银子,还不够着一趟的开销的。
所以,还是早走比晚走好。
再说,那么多的流民涌过来,这沈洲到底能平安几天,可真不好说。
那就走,明儿找镖局。
林雨桐心道:估计之前进城的时候,他是假冒了人家的名义了。真要是追查起来,都是事。还不如尽早的脱身呢。
三个人在陌生的地方也没办法歇着,天蒙蒙亮,三个人把脸洗了,收拾齐整。
然后直奔镖局。
而此时,镖局门口已经排起了队。走货的商队,要跟这么多人。人家就说了:带不上,照看不过来。
照看不过来也得跟啊,要不然路上有个万一,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林雨桐注意到了,果然,沈洲的城门今早就没有打开,说是城外,66续续的来了不少流民。
镖局门口几乎是被围住了,人家说了,带人也行。一个人一百两银子。先付一半,半路上再付剩下的一半,到了京城跟前的登州,再把尾款付完。
可价钱一出,八成的人都走了。付不起这份钱啊。
这些人嚷着,这涨价涨了十倍。
余梁也半天下不了决心,因为三个人身上,就真一人一百两。散碎银子又都给了守城的了。
怎么办?
走!林雨桐就道:我还藏了五两银子没全拿出来,另外还有两件饰,是娘留下来的遗物,我贴身放着,有这东西,到了地方就暂时不怕饿死。
邵华也从衣角摸出一个大约有两钱重的小金块,得有二两银子。另外她的手上,还有一对银镯子,活命要紧。
余梁咬牙:那就走。
利索的给钱的,然后进镖局,一切听人家安排。常在外面走动的,自然能看出来三人中两人是女子,人家给安排车马的时候,就没混着安排,还是他们一家人一个马车,给配了一个马夫,一个镖师,跟着车队,当天正午,吉时刚到,这就出了。
浩浩汤汤的,几十两马车,百十多镖师,这就出了。
上了路了,才现,人家只管押镖,却不管你们食宿。
到了点了,得自己想办法。
可这半点准备都没有,怎么办?
其他人有想从镖行手里买点干粮的,结果一个馒头开价就一百文,照这么下去,谁能扛得住?
这是不把大家给榨干,不算完。
中间这一顿不吃可以,可以晚上住客栈,却真成了难题。要么,就在客栈的大厅里随便对付,要么就在外面停着的马车上。或者是自己掏钱,住客栈也行。
这种客栈,常做镖局的生意。两方彼此一交换眼神,就啥都明白了。
因此,想要一个通铺的铺位,也得一两银子。想要一间客房,哪怕是腾出来的柴房,人家开价十两。
自家三个人身上,拢共也没十两。
可这屋漏偏缝连阴雨,这一路赶路也没注意,邵华身上带了点伤,竟是夜里起了热。
林雨桐倒是能给用药,但这不得有个明目吗?好歹请个大夫来,林雨桐给把药偷着换了也行啊。这总凭空不能变出药来吧。
怎么办?
当初只付了一半的银子,另一半还在身上呢。只要银子在身上,怎么花随自家。先顾着眼前,至于以后如何,以后再说。
林雨桐低声跟余梁这么说,这如今只能先这么办了,救人要紧。
镖行就带着大夫,看诊加药费,张口就要二十两。
行!咬牙认了。
药刚熬好,还没给邵华喝呢,天还不大亮,又催着上马车赶路。
带着药上了马车,这边余梁躺下去到晌午都没醒来。这边刚退了热,那边余梁的病又来势汹汹。
林雨桐心说,要不是自己来了,这三口子就得这么折在半路上。赶上这乱时候,有时候这真得看运道。
偷摸着给余梁喂了药,两个时辰之后,赶在天黑之前,两人的烧就都退了。
这一路再不敢不吃不喝不好好睡的硬扛了。
吃的粗糙,住的也简陋,但好歹的正常了。
可身上的银子一天一天的倒是少了。
走了五天,路程走了眼看就一半了,按照之前的规定,得交剩下的一半七十五两了。
可三人就剩下五十八两银子了。
怎么办?
半路上下来?
余梁轻轻摇头,低声道:这一带多山,山匪横行
又知道带了两个妙龄女子,这要是敢离开,下场难料。
邵华将银子手镯都摘下来,林雨桐也只能把身上的金银包括怀里的饰都拿出来。
加上那两支遗物金钗,倒是够了。
可余梁却将金钗拿起来,转着金钗看,然后眼里就有了泪意,良久之后才道:银子都收起来。他只把金钗拿着,包起来放进怀里。
林雨桐也没细细的打量那金钗,不过想来,这金钗怕有些来历。
果然,余梁打起精神,跟驾车的马夫和镖师套起话来。
两位也都是走南闯北的人,京城在下是没有踏足过,不过二位想来是极熟悉的,小子想跟两位打听点事。他这么问着,就摸出两钱银子来,直接塞了过去。
马夫朝后看了一眼:京城里的事?那得看你打听谁了?
先生可听过荣国府?余梁这么问道。
那位惊讶没惊讶林雨桐不知道,但此时她是真惊讶了。
荣国府?
巧合?
人家马夫接下来的话,叫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荣国府宁国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啊?
林雨桐瞬间瞪大了眼睛,将怀里的另一支金钗也拿了出来,在金钗上,赫然刻着一个‘贾’!
这个时候,她终于把很多东西联系起来了。
先是那俩旧的很,但是规格配置明显不是小户人家能有的马车。还有如今带在身上的牌位,上面写着余贾氏。
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随之而来,据说,贾家‘文’字辈那一代,还有三个庶女。府里人不常提,但总还有记得,这些庶女都飘落到哪里。
她们无一例外的,远嫁了。
北边的好似是庶长女,嫁给以为余姓的参将,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过去多少年了,她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可却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回到这里。
从这里离开,然后辗转,再然后,她碰见了四爷。之后,她的生命力,就是四爷。她陪着四爷走过她所有的路,但她自己走过的路,好些好些,四爷都没有踏足过。
这么些年了,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他从来没问过。
她就是知识他的她而已。
不止一次的,她想把这些过往说给他听,但每一次,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开口。
就跟隐瞒了婚史一样,无法启齿。
而这曾经稚嫩的自己,走过的路,如果再叫自己重来一遍
她突然就笑了:那一定会不一样的。
她有他,她得找到他。然后跟他一起,叫他看看,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这么想着,但心里还是不由的有些忐忑。
这种忐忑,真的好些年好些年都没有过了。
而京城,一处繁华的巷子里,最里头一家不起眼的门第里,一家子忙忙活活的,只因家里的小爷病了,连着几日都不曾退下去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人好似也清醒了些。只是嗓子肿着,不能说话。
可这也阿弥陀佛了。
屋子里是浓浓的药味,炕上的人睁开了眼睛,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屋顶,然后左右的看看。以他的见识,竟然一时之间,无法确认这些东西的年代。
然后不及多想,嘴里就喂了药,他微微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伺候的是个四十往上的老嬷嬷,很有些粗手大脚,看的出来,这家里小有家资,但也仅仅是如此。要不然,不会要一个粗使嬷嬷伺候家里的小爷。
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
药喝下去,很快,困意就涌了上来。然后脑子的画面一个接着一个闪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先是迷茫了一瞬,然后就皱起了眉。
怎么来了这里了?
这原身出身大家族的旁支,名为贾珩,十五岁。
老实孩子,在族学里念了几年书,也没念出个名堂。回家来,打理家里母亲的微薄嫁妆,补贴家用。家里是少有资产,但也顶多是能吃饱,养的起两三个下人。
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出身了。
哪怕是旁支,那也是大家族啊。
到底出自哪家呢?
正是出自宁荣二府的贾家。
四爷先是觉得荒诞,随后又觉得可笑。但紧跟着,又若有所思起来。
跟桐桐生活了那么多年,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一点什么的。
桐桐从来不评价红楼梦,不管是看电影看电视剧,或者是看。不管别人怎么争论,她都只是含笑听着。
哪怕是自己跟她说,她也多是含混过去。
为什么?
除非在她看来,所有的评价都是片面的。在她的心里,那些人都是活生生的。
那么,她当年,又经历过什么呢?
自己没问,她倒是想说。
可不管经历过什么,她不都是她吗?
她陪他走了他几乎所有走过的路,那么他是不是该回来,陪她再走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