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别问我啊!我也不能叫你家娘娘有孕不是?
她就道:前儿在宫里倒是见到娘娘了,瞧着气色挺好。
王夫人略放心,话题还没深入呢,薛姨妈带着宝钗来了,叫林雨桐松了一口气。
薛姨妈基本是泡在王夫人这里的,大有一种我跟你耗着的架势。林雨桐估计是刚过来,她那边就知道了。压根就没给王夫人说私房话的时间。
而且这贾家能的,叫薛宝钗跟着管家。如今这家里,薛姨妈母女进出倒是毫无障碍,而且这消息走的也太快,眨眼人家母女就知道了。
王夫人还得应承着,又不免邀请林雨桐:二十一是宝丫头的好日子,那一天你可得过来。
今年的正月二十一,薛宝钗十五岁及笄。
林雨桐就应承下来了,言说是必来的。
及笄是大日子,今年幼娘也该及笄了,之前拜年的时候她就跟顺王妃提了一句,想请她做正宾,她也应了。
总之,这对女子来说,是个大日子。王夫人亲自说了,那无论如何都要出席的。反正正月里,也没个别的事。
按说这大日子,薛家做什么要在贾家过,贾母拿出二十两,可大户人家的姑娘及笄,二十两银子够干什么的?
当然了,许是薛家只想着先过生日,及笄礼那一套,先不急着过。
有些人家也有这样的情况,比如家里遇上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就把及笄礼往后延上几个月半年的,也是有的。横竖在这一年里过了就算完了。
看薛姨妈没反对,怕是也就是做个生日吧。
林雨桐胡乱的叫人收拾了几件东西,当做贺礼送过去就完了。只去吃酒听戏,消遣半日。过年了,幼娘回家了,家里有人照看,她也倒是不急。
戏台子上的戏挺热闹,她也看不明白,只跟一边的王熙凤和尤氏说话。又提醒王熙凤说:二妹妹怕要不了几日也到好日子了。
二月初二,是迎春的生日。
迎春和宝钗的年纪也差不多,就差了这么几天。
她就说:那方家也是正经不错的人家,少不得叫他家的人来观礼。这之后,今年怕是就要出阁。到底是嫡亲的小姑子,这事上你不出头,等谁出头呢?
尤氏诧异的看了林雨桐一眼,以前只觉得她不爱跟府里来往,再是没想到还操着这样的心。
王熙凤点头:我心里有数着呢。且看着薛家这戏怎么往下唱。
很有些要打薛家脸的意思。
这一桌她们几个媳妇子坐在一块说话,那一桌是几个姑娘,宝玉反倒是没进来,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没趣,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台上的戏子只管唱着,那边湘云却忍不住嘻嘻的笑起来,宝钗就道:云丫头又做的什么怪?
湘云就道:你们瞧,那丫头的扮相像谁?
说着,只朝黛玉那边瞧。
宝钗自不会说不知分寸的话,就道:就你话多,赶紧吃茶。说着,塞了一杯茶过去。
湘云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偏不能说吗?她指向黛玉:就是像她嘛,不信你们瞧不出来!
彤玉蹭一下就站起来,黛玉伸手拦了,台上早已经不唱了,战战兢兢的看着下面。
黛玉就笑着朝台上的丫头招手:你过来,我瞧瞧。
那丫头几乎是浑身颤抖着过去的。
黛玉塞了一把果子给她:别怕,我就问你几句话。是瞧着你合眼缘罢了。
这丫头这才抬起头来:姑娘姑娘只管问
你家里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怎么会来了这里?她轻声细语的询问,眼里并无半丝恼意。
这丫头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家是姑苏的,父亲缘也中过秀才,只父亲多病,早年就去了。母亲又一病不起,单留下我,寄养在舅舅家。舅舅不管,舅母一味的刻薄,倒是外祖母多有怜惜,可惜好景不长,没两年外祖母也去了舅母便不容于我,幸而府上要人,便买了来,学了几出戏,才有如今的日子
黛玉眼里就有了些泪意,扭脸跟彤玉说:想来,亏的有父亲勉力支撑,我们姐妹才不至于落得跟她一样的下场,幸而有哥哥寒窗苦读支应门户,我们才有依靠。本也是一样的人,不一样的际遇命运便这般不同。说着就看向贾母,我瞧她分外可怜,又觉得投了缘分。今儿厚着脸皮从外祖母讨了这个丫头去,留她在身边,叫她学些女红针线,来往应酬,也好叫她以后能立足于世。
贾母赶紧道:这值当什么?带回去就是了。
王夫人也忙说:好孩子,知道你心善。只叫她跟着你,身契明儿叫人给你送去。
林雨桐刚才的心都提起来了,这会子踏踏实实的放下了。
那边的彤玉抓着黛玉的手,抓的紧紧的,脸上透出几分傲然来,很是欣慰的模样:就是这样!以后谁也不能替你过日子,自己得立得住才是。
姐们俩这么低声说着话,岂不知黛玉刚才的话却戳了两个人的肺管子。
先是湘云,湘云心说,那有父亲支撑,有哥哥依靠的人,何苦说出这样的话来扎我的心。我偏偏是要父亲没父亲,要哥哥也没个哥哥,哪怕像兰儿那样,有个母亲也好啊。偏偏是亲的热的一个也没有。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偏说出这样的话来明明是她说错了话,这会儿这些人又好似都再怪我说错了话。可我哪里说错了?可见,这疼也罢,爱也罢,不是你有多好,而在于你后面站着谁,值不值得人家去疼去爱。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本是一句玩笑的话罢了,何必如此呢?
那边的宝钗心里难道就好受。她没父亲,哥哥又是个靠不上的。但凡是有一样靠的住,她又何必在薛家过这个生日。
这生日做的,满心满眼的人都不怎么欢喜了。
林家姐妹把那小戏子带回去了,可这事并没有完。
王夫人恼的什么似的,进屋就一把拍在炕桌上。
周瑞家的把屋里的人都打了:这云姑娘,偏是个说话没有遮拦的。
哪里是没有遮拦,分明是一肚子的鬼祟伎俩。王夫人气道:好容易宝玉不兜揽她们,也不跟姑娘们玩笑了,她倒是整日里跟在宝玉后面‘爱哥哥’‘爱哥哥’的叫着。打量我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周瑞家的可不敢肯定这话,姑娘家脸皮薄,年纪又小,未必就有这个心思。只是老太太那里:怕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思吧。
王夫人冷笑一声:她史家还正用着王家呢。说着,就叫人,我要给哥哥去封信。
只为这事?
那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但周瑞家的不敢言语,只赶紧转身出去叫人去了。
能叫谁呢?这种事也只有找贾琏才可靠。
贾琏回来把这事跟王熙凤一说,王熙凤就撇嘴:还当那是凤凰蛋呢。
只说了这一句就不肯再说,兴冲冲的说起了给迎春的及笄礼:谁做宾,谁做司,谁做赞我都谋划好了横竖也就是千十来两的样子,如今也不算个什么。只当是买了善待小姑子的名声了。若是办的大了,不管是老太太还是老爷大老爷,都不会一个都不出。这出的又是公家账上的银子,要自己往里面添的算下来也没多少。这么一算计,这事越的能做了。
贾琏倒是好奇的看她:倒是不知道你几时这么慈悲起来了。
王熙凤冷哼一声:家里的银子,月月的往宫里送。这家里就不算四姑娘,那还有三个姑娘呢。别只叫娘娘花了,将来再给三丫头花了,咱们大房却一点好处也落不到。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那妹夫你也说了,是有能为的。如今多给二妹妹脸,就是多给妹夫脸。那皇上论起来也是妹夫呢,可是位置再高,咱用的上吗?
又胡沁。贾琏唬了一跳:你好生说话。也不怕将来到了下面被阎王拔了舌头。
呸!你这挨千刀的才到下面去呢。我怎么会到下面去?说着,浑身却不由自主的抖了抖,端正了脸色道:我这说正经的呢。你休要打岔。
贾琏忙笑:正说你辛苦呢。要我跑腿采买的,或是出面请人的,你只管说便是。
这还罢了。
第二天,贾琏果然就去忙了。王熙凤还跟平儿说:平日里不显,但到底是亲妹子。往年林妹妹过生日,或是之前宝姑娘做生日,他只一味的有席面便吃,有酒便喝。且算是有一日算一日的。到了二妹妹这里,我说要办,他倒也是不含糊。
平儿只笑也不言语。
王熙凤也亲自登门,请了林雨桐做赞者。正宾请的是南安老太妃。有司请了林彤玉。
这种事,要是请了就是不能推辞的。
南安老太妃就不说了,随着南安王往西南去,如今老太妃越的炙手可热了。又有林雨桐这个新贵人家夫人,就是林彤玉,将来也是个侯夫人。
这阵容等闲人家可真没有。
迎春在家里闷不吭声的活了这么些年,这一遭,倒是体面了起来。
娘家夫家,亲朋好友的,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哪怕是邢夫人的面色不好看,觉得太过抛费了一些,但这都是王熙凤操持的,又有贾母肯的,王夫人更不好拦着的情况下,及笄礼准备的颇有看头。连元春也得了信儿,叫人送了簪出来,更添了几分体面。
这就把薛家越比的脸上失了光彩了。
其实这些都是虚的,原不用放在心上的。可一样大小的姑娘,这迎春这么大张旗鼓的及笄,夫家别的没送,只送了九支重九两九钱的金钗来。这就是一千两银子搁在里头了,不光是面子好看,要紧的是一个要成亲了,可薛家的前程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回去之后,薛宝钗不免心里有几分沉闷,低声问薛姨妈:哥哥不是说年前宫里很是打了一批人出来吗?怕是年后这还得添人。姨妈这里若是指望不上,何不走走其他的门路?
薛姨妈眼泪就下来了:不走你姨妈的门路还能走谁的门路?找桐丫头?走皇后的路子?怕是不行。桐丫头终归是跟你姨妈亲的,断断不会帮着咱们的。
薛宝钗就道:难不成别人的路子也走不成?不管是南安太妃,还是北静王,亦或者是周贵妃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道:哥哥不是说跟南安王的小舅子很有些交情吗?
薛姨妈也不知道具体的,叫了薛蟠进来问。
薛蟠就道:哪里是什么正经的小舅子,不过是小妾的兄弟。不过倒也未必不能送进去。只是进去了之后得委屈妹妹。不行的话,我再去求求珩兄弟,叫他出出主意。
不可!薛宝钗忙拦了:哥哥,纵使那边再和气,那也是贾家的人啊!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
薛蟠就跺脚:成!我去想办法。说着,又有些心疼:妹妹这一条路一脚踏进去,想干净的走出来,可不容易。那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难道贾家的娘娘刚进宫的时候,不是伺候人的?薛宝钗这么问了一句。
薛蟠便不再说话了,抱着头坐在炕头半晌才道:这事也未必就成,你只安心在家里,别胡思乱想才好。
门口的余柳听了一言半语,回屋就小心的问薛蟠:咱家岂不是也要出个娘娘?
薛蟠抬起胳膊就打了过去,瞪眼道:敢胡说八道,爷拔了你的蛇头!
余柳再不敢说话,只捂着脸退到一边去了。
他着实是不喜余柳的样貌,想着跟余家的大妹妹果然天上地下。这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果然就差着呢。
善姐儿倚在门口,吃吃的笑。
薛蟠骂了一声浪蹄子,起身跟着善姐儿去她那屋去了。
善姐儿小心的问:可是要送姑娘入宫?
薛蟠哪里愿意?只不言语,到底是不舍得送去的。
可他却不知道,善姐儿第二天闲闲的出门去逛,碰上周瑞家的,便这么那么的说了,我到底是咱们家出去的,心里始终是想着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