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
温简言的视线扫过眼前众人,说:
“我们的队伍里,混进了鬼。”
“?!!”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
“啊??”
“什么意思??”
“鬼?是谁?”
“我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温简言的语速缓慢,每个音节都咬字很准,“为什么它在混到我们中间之后,从头至尾都没有做出任何事,只是准确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我一直在等。
而现在,我终于有了答案。”
温简言的视线挪向沼泽,目光定焦在对方毫无破绽的面孔之上。
“因为它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杀死’我们,而是通过我们离开镜子。”
“副校长给出的指引是没错的,但是,他却不会告诉我们这一指引可能会带来什么。”
温简言说。
“只有手牵手,我们才能离开这个世界,但同样的,也只有手牵着手,镜子里的‘它’才能被我们亲手带离镜子。”
剩余几人也随着温简言的视线看了过去。
“沼泽?”阿瑞一愣,“不会吧?”
“等一下,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白蔷薇开口,试图帮沼泽争辩,“你有什么证据吗?”
阿豹:“证据?”
他冷笑一声:“我们三个都亲眼见过他的尸体够不够?”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之中的氛围顿时一变,所有人的神情都警惕起来,望着沼泽的眼神都变了。
“……等一下,你们都在说什么?”
沼泽后退两步,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什么我的尸体?这都是什么意思?——你们该不会在怀疑我是鬼吧?”
“不。”温简言笑了下,神色依旧虚弱,他转动了一个角度,像是要站的更轻松一点,“我没有怀疑你。”
但是,还没有等“沼泽”松口气,就只听对方继续说道:
“我只是确定了。”
“……!?”
沼泽的脸色青白交加,死死地盯着温简言:“要我说,指不定你们才是鬼吧?毕竟,只有你们三个是最后出现的,一开始进入镜子的只有我们几个。”
沼泽的脸孔微微扭曲,像是十分恐惧:
“你们怎么证明你们是活人?”
白蔷薇冷冷地注视着他:“如果他是的话,刚刚没必要告诉我们规则,直接跟着我们离开镜子就是。”
她握紧了手指;
“倒是你呢?你怎么证明?”
沼泽:“我怎么不能证明?”
说着,他伸出手——
“危险!”温简言忽然厉声道,“小心——后退!”
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其余几人都是骇然一惊,在他的指引下急忙后撤一步。
青年倾身向前,明明san值已经低到了一个正常人类都无法忍受的数值,但动作却迅猛无比,犹如敏锐的猎豹一样一跃而去——
温简言的手死死地攥住了沼泽的手腕。
下一秒,他反身握住了虎哥的手。
虎哥拽住了一脸愕然的阿豹。
四人一同,连拉带拽地,眨眼间就倒入了镜子内。
诚信至上直播间内,原本还商讨的十分热烈的弹幕顿时一滞,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之中。
“……”
“……”
“啊?”
“啊?????”
镜子的黑暗迎面罩来,紧随而来的是窒息……无边无际的窒息,像是被无数只手攥紧、拉拽,扯着他们向着沼泽的深处坠落。
像是只过去了几秒。
又好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
黑暗如轻纱般从众人的眼前话扶开了。
下一秒,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四人一同头朝下栽到了大厅的地面上。
温简言的身体被摔在了地上,他抬手捂住嘴,苍白的手背上青筋隆起,竭力克制着从喉咙中爆发出来的咳嗽声。
“什么情况?”一旁传来阿豹惊慌茫然的神情,“这都是——”
温简言掀起眼皮,向他扫过一眼。
他的眼睑薄,眼眶充血赤红,一双浅色的眼珠像是浸在了血水里,骤然扫去,竟让人感受到了一股胆寒的凌厉和压迫感。
他将手指比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虽然离开了镜子,但他们现在还在行政楼内。
也就是说,保安的规则仍然生效。
——不能大声。
阿豹一怵,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温简言收回视线,捂着嘴,闷闷地咳了两声,然后才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扭头看向镜面。
虎哥和阿豹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巨大的镜子横在大厅中央,表面蒙尘,看着和先前毫无区别。
但是,在微弱的光线下,他们却看到……
三道影影绰绰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镜面内,那三张脸孔上此刻却没有任何表情,它们用毫无情感的、空洞漆黑的眼珠注视着镜外的温简言,那些原本熟悉的五官此刻却变得格外陌生,令人毛骨悚然。
紧接着,在温简言的注视下,那三张脸孔的五官开始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终渐渐隐没入了黑暗之中。
“……”
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即便是再傻的人也意识到了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虎哥和阿豹直挺挺站在原地,都感到一阵凉意从背后窜起,身上寒毛直竖。
好消息是,沼泽不是鬼。
但坏消息是……
除了他以外全都是。
而他们先前在镜中的每一步,居然都是跟着一群鬼一起行动的。
这令他们不寒而栗。
这时,温简言才敢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脱了力一样,摇摇晃晃地后退数步,靠在了墙壁上。
一旁,虎哥一脸复杂地看着温简言:“你……你怎么发现的?”
温简言顺着墙壁滑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听到对方的问题,他掀起眼皮,看了过去,轻轻地低声说:
“太刻意了。”
“沼泽”的尸体位置过于醒目,像是要确保被他们发现。
更重要的是……
在温简言下楼之后,曾状似不经意地从虎哥口中套过话:
在他们两个停在一楼的时候,并未再遇到那具尸体。而温简言从二楼到三楼,再从三楼回一楼的过程中也同样。
也就是说,那具尸体除了一开始的追击之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次了。
那它有什么作用呢?
仅仅就是为了在一楼吓唬他们一下吗?
还是说……是为了诱导他们将视线放在别处呢?
“它们的伪装的确无懈可击,我也是在三楼的时候才找到了真正的破绽,”温简言把脑袋向后一靠,轻轻磕在了墙壁上,阖眼道。
虎哥问:“是什么?”
温简言睁开双眼,看了过去。
“它们救了我。”
“……?!”
两人都是一怔。
啊?什么?
“我们是东拼西凑的小队,彼此并不熟悉,”温简言轻声说。
“它们第一不该救我,第二不该这样救我。”
如果说温简言对什么最熟悉,对什么最敏锐……
那一定是人。
……人的思考,人的情感,人的关系。
人类的社会就像是菌丝,分明每个个体彼此独立,毫不相干,却自成一体,以默契的规则运行。
它们在伪装单个人的时候非常完美,尤其对于温简言这个和他们并不熟识的人来说,根本觉察不出半点端倪,但是,当它们在以一个集体行动的时候,就会露出破绽。
因为它们不是“人”。
它们只是模仿人类的表情、语言,甚至最细微的地方也经得起推敲。
但是,它们却无法模仿出人类的感情、私心,决断。
温简言对他们而言只是陌生人,他和那些主播仅仅合作过一个篮球赛,对面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清楚他的能力,更没有对他建立起任何真正意义上的信任,但却在他被捉住脚腕的时候,这样毫不犹豫地一致选择救他?
甚至完全不需要商议,便可彼此合作。
要知道,他们之间也同样是陌生人。
“还是那句话……太刻意了。”温简言歪着头,轻轻地说。
按照原本的逻辑,它们此举本该博取他的信任,但由于过于刻意的拉近距离,反而弄巧成拙,被温简言找到了蛛丝马迹。
所以,在离开三楼,和虎哥他们会合之后,温简言接着对方搀扶自己的功夫,在对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我喊危险的时候,拉住阿豹。”
“当然了,还有更多细节。”
温简言按住太阳穴,疲惫地垂下眼。
“保安太过恐怖,它的袭击在瞬息间发生,在一楼无法拉开距离的前提下,无人对此有准备,居然毫无伤亡是不可能的。”
即便在镜子外,保安都是能将他们这支顶级小队逼至绝境的恐怖存在。
更何况,这还只是一只东拼西凑起来的杂牌队伍。
全员存活、或者仅一人身亡都不合逻辑。
“在被袭击前san值的降低是沼泽最先提出的,而其余几人都只是附和。”
“……”
虎哥和阿豹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温简言,听着对方一条一条地将“证据”往下罗列,大脑却一片空白。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沉浸在对那些“鬼”居然如此逼真的恐惧之中。
那么现在,他们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没发现这些究竟是因为鬼的伪装太好了,还是自己没有脑子。
温简言住了口,抬起眼。
“如果你们想听我,还能继续说下去,但显然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扭过头,看向沼泽,声音很轻:
“喂。”
沼泽似乎这才从刚刚的震撼和呆滞中缓过神来,他愣愣地发出一个单音:“……啊?”
温简言:“刚刚我救了你的命,对不对?”
沼泽:“呃,是的,谢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简言打断了。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对不对?”
沼泽不知道温简言要说什么,犹犹豫豫地回答:
“……对?”
青年倚靠在墙壁上,凌乱的额发垂下,遮挡住发红的眼眶,和疲倦涣散的双眼——先前强撑出来的强悍和敏锐已经消散了,他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苍白的瓷器从内部开始瓦解碎裂。
温简言忽然笑了一下,伸出手:
“矿泉水给我,当谢礼了。”
诚信至上直播间:
“……”
“……”
“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从小超市的时候就已经盯上人家的水了!!”
“这波啊,是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