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如海,臣还在一步步梳理中。”
“吏部是最繁琐的地方,因为牵涉到全国官员的政绩考核、升迁、俸禄,你要在吏部好好看看。”
“是。”
“怎么,你有话跟我说?”赵宁一眼就看出正在犹犹豫豫的赵谌了。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
“何事?”
“孩儿在看两浙路往年官吏考核的时候,发现有些州府的财税收入是负的,地方官府拖欠了银行钱,这些钱用作去修桥、铺路,以及开通水利,但孩儿仔细看过,有一些桥根本就不需要修建,还有一些路也不需要,可官员们以促进地方商业发展为名,大肆铺设,实则从里面中饱私囊,以隐蔽的手段,夺取国家钱财。”
赵宁顿时有些欣喜,他说道:“你能看到这些,我感到很开心。”
“父亲知道这些问题?”
“我知道。”
“那为何还要以商业作为官员的考核呢?”
“那用哪种方式考核呢?”
“主要考核农业,取消商业考核,官员便不会揠苗助长,银行也不会平白无故要借贷出如此多的钱。”
赵宁说道:“可是铺设的路,对地方商业,甚至农业,以及百姓收入,是真的有帮助的。”
“但地方官府的债务累计越来越多了。”
“那怎么办呢?”赵宁又问道,“难道一件对国朝有好处的事,就因为它有弊端,所以就要取缔?”
赵谌被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赵宁继续问道:“你告诉我,这世间哪有不存在弊端的方法?”
赵谌依然沉默不言。
“你现在看到了局部的问题,这是好事,我不会因为你提出这些与目前政策相反的疑惑,就否定你,因为没有任何一种方法是永恒的,适应局势的策略,还是最优策略。”
赵宁非常的耐心,看得出来,他对赵谌寄予厚望。
“如果你跳出局部,去看一个整体,看看整个大宋目前所处的环境,便知道为何如此。”
“就在今年,格物院研制出了水力纺纱机,这种纺纱机的效率是靖康元年纺纱机效率的三十倍,你算一算,接下来十年,老百姓身上穿的一件衣服会跌到多少钱?”
“靖康元年,京畿路一个普通百姓家,一件衣服,要穿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在不久的将来,每个人,一年或者两年就能买一件新衣服,他们的钱从何而来?仅仅靠种地?”
“孩儿知道父亲的意思,银行贷款修路,给工人发放俸禄,工人有钱,就能购买衣服,不仅如此,水利纺纱机制造坊也需要这样的工人,商业就这样繁荣了。”
“没错。”
“可是地方官府大量负债也是实事,钱无法凭空变出来,也无法凭空消失。”
赵谌能说出这句话,赵宁感到诧异,但也更是感到欣慰。
“负债靠什么填平呢?”赵宁反问道,“自然也是靠创造的价值,地方若是商业兴盛,商税增加,自然能偿还银行贷款,说到底,你是对地方商业发展没有信心。”
“迟早会有停滞的那一天。”
赵宁说道:“那一天还长,在停滞之前,朝廷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例如海外扩张,海外扩大商业,填补中原负债。
最后,赵宁说道:“经济发展是具备周期性的,必须承认这一点,否则治国之时,你无法客观地判断增长和衰退,以及机会和风险。”
“孩儿是信不过那些商人!”
父子俩说话之际,外面传来王怀吉的声音:“官家,泉州八百里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