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嘉迈上窗台,许栀看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题外话。
“那件事,燕丹后悔了。父王从未忘记你们在邯郸的过去。我不希望你也后悔。”
赵嘉离开得很果断,她想他大抵没听见。
其实,赵嘉听到了,为了掩饰他的怅然若失,他在月色之下依稀看到了邯郸永年巷口的一群孩童。
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无视把话出说出口的重量。
——“赵政。阿璃是我要娶的公主,你给本公子离她远点!”赵嘉说。
——“你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吧。”赵政说。
一旁看戏的赵迁从小秉持着顽劣,“呵呵,韩国送来的卑贱公主,你们还当成宝了?送给我我都不要。”
方才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几乎是毫不意外地把拳头砸向了有些胖的小胖子赵迁。
然而赵迁年纪小,当然也是他母妃受赵王宠爱的原因,他身边一直有多于赵嘉数倍的侍卫。
往往这时候,比他们年纪稍稍大一点的燕丹便会乘着车把他俩给拉上车。
赵政摸着脸上被赵迁带来的兵士打出来的淤青,“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他是我弟弟。”赵嘉说。
“你没看出来你父王一点都不喜欢你,你弟弟也没把你当哥哥。”
赵政说话很伤人。
赵嘉尖叫一声,“你胡说!”
“…别吵了!你们两个真的很会惹事。衣服破成这样,回去又要挨骂。”燕丹递给他们一人一瓶。
“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治伤的药。上次你放我家门口的,我还没用完。”赵政说。
燕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总有需要的时候。”
赵嘉看着月亮渐渐隐没在云里。
那个时候,燕丹才是最冷静温和的人啊。
这样的乱世,何处去寻那一剂良药?
是嬴政吗?
赵嘉久未起伏的心绪,感到了久违的阵痛。
无关郑璃,只有友情,只有童年。
他头一次开始怀念起来邯郸的他们,怀念起那个金色的黄昏,怀念着坐在破败的牛车上、不知未来残忍如斯的他们。
——
翌日清晨
寝殿内楚国图腾的凤凰纹四处可见,帷幔之后,她青丝成瀑,垂到了床底。
“公主!”
阿枝进来就看到嬴荷华一手握匕首,而腕处血淋淋的伤口,伤口已经干涸,依稀能看到汩汩的鲜血从白皙的皮肤流出的痕迹。
她面色苍白,这是失血过量的特征。
“公主……公主?”阿枝正要叫来随行大夫,被她打住。
她温水割腕的举止,让阿枝大惊失色,阿枝赶快拿帛将她的伤口裹起来,好在她没阻止。
阿枝这才发现她眼角泛红,但面色镇静,案上还有三个小瓷瓶。
“…公主,赵嘉到底和您说了什么?”
“我信他一回。但不可不防。”
许栀抬头,觉得清晨的光有些刺眼,吕泽的信,范增燕月的暗示,一切都说明了真相。
“你知道吗阿枝,我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朝明晰。为何我那日醒来什么事也没有,什么病痛也不曾在身上出现。原来是有人替我受了这份业。”
“很多人都想看我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他们一面希望我能为情所困,又一面希望我做出符合他们预期的行为。此番,我出嫁之事本就是局,列国之中楚国齐国,三晋故地,不少人等着看我的笑柄,等着秦国在与楚国这一局中颜面尽失。”
她看着手腕上的白色布条,忽然笑了笑。
“但我偏不让他们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