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宁中英确定好方案之后,秦海回到家,把这个想法又与父亲秦明华商量了一下。秦明华对于大局的判断远不如宁中英有经验,但他对于兼并青锋厂这个想法也是持赞成意见的,理由与宁中英所说的没有太大差异。
一切考虑周全,秦海马上撰写了一份请示报告,通过刚开办不久的特快专递业务寄送到京城农业部,直接呈交崔洪春。在请示报告中,秦海提出希望能够将青锋农机厂改制为股份制企业,他个人以私人股东身份入股,持有95%以上的股权,最多留下5%作为国有股,由安河省农业厅持有。
在那个年代,私人要求入股国企,而且还要占有95%以上的股权,实在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但崔洪春收到这份请示报告,却并未感到惊讶,甚至还有些不出所料的感觉。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海希望入股的企业居然是小小的青锋农机厂,崔洪春原本还以为他会把目光投向更大一些的企业,因为毕竟他手上的业务量是巨无霸级别的。
“这倒是一个知进退的年轻人啊。”崔洪春拿着这份报告,向秘书李阳感慨道,“其实,他即使想入股北方农机厂、山南农机厂这样的大型企业,我也是无法拒绝的。可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这种大企业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消化得了的。”
李阳心存不屑,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他说道:“部长,我觉得这个方案的背后,可能有其他人给秦海出主意吧?前些天,我专门找人打听过青锋厂厂长宁中英的情况,听说他是一个处事非常老道的人。没准秦海的这个想法,是和宁中英商量过的。”
“完全可能。”崔洪春道,“秦海想入主青锋厂。如果没有老厂长的支持,是不可能站住脚的。以秦海的谨慎,提交这个方案之前,他肯定会和宁中英交底。至于这个主意是不是宁中英替他出的,咱们就没法掌握了。”
李阳指着方案上的数字,对崔洪春说道:“部长,秦海这个方案是不是太贪心了?他只给国家留下了5%的股权。这还不如全部拿走呢。”
“呵呵,这也是我说他知进退的原因啊。”崔洪春笑道,“他如果想把青锋厂全部兼并,就意味着青锋厂完全变成了私营企业,国家不会同意,职工也无法接受。他留下5%的股份。这样大家都好说话了。至于国家占股的比例,5%也非常不少了,你想想看,他的业务是几亿美元的利润,国家拿走5%,也是上千万美元,这可相当于白白拿走的哦。”
“这是不是有点交保护费的意思啊?”看到老板的心情好。李阳也笑着评论道。
“还真有点这个意思哦!”崔洪春错愕了一下,呵呵地笑了起来。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副部长,居然干起这种收保护费的勾当,他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丢人。
秦海的报告在农业部的部长办公会上引起了一些小小的波澜,青锋厂规模虽小,但毕竟也是国有企业,与私人进行合资改制,在以往是不曾出现过的事情。不过。当崔洪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介绍了一遍之后,部领导们就释然了,他们的想法与崔洪春一样:只要能够把热喷涂机的业务留在农业系统内,让出一家小小的青锋厂,又算得了什么呢?
部长办公会议通过了此事,崔洪春随即给安河省主管工业的副省长杨亦赫去了一个电话,商讨有关青锋厂改制的事情。杨亦赫此前并不知道秦海他们在圣保罗折腾出来的这件大事。接到崔洪春的电话,他先是狂喜,继而又佯装恼火,毕竟秦海是他治下的人。遇事不先向他汇报,却辗转通过部里的领导来传话,这就是典型的吃里扒外之举了。
“老杨,你可别怪罪小秦。关于改制这件事情,是我们部里的想法。我们也是希望支持小秦的创新,对于咱们省里来说,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弊的大好事啊。”崔洪春在电话里笑呵呵地给杨亦赫做着工作。
杨亦赫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他只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宣示一下青锋厂以及秦海本人的归属权而已。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青锋厂虽然是农机系统的企业,但所有权是在省里的。听到崔洪春的解释,他也笑着说道:
“我就知道是你老崔想的鬼点子,这样一来,这个功劳就算在你们部里了,没错吧?”
崔洪春道:“我们部里只是占个名义,但厂子在你们安河,利润、税收、创汇、就业,这些不都是归你杨省长的吗?”
“本来就该是我的。”杨亦赫道,“这个秦海我可是早就盯上了,一直是作为重点培养对象的,是你崔部长不讲道理,非要抢到你们农业部去。”
崔洪春道:“我说杨省长,你也得讲点道理好不好?如果不是我们农业部把秦海带到圣保罗去,他能这么快就把热喷涂机的市场打开吗?我可告诉你,我们带去的产品全都给他做了广告,我还没找你们安河省给我付广告费呢。”
杨亦赫笑道:“广告费我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崔部长过来取呢。怎么样,啥时候屈尊到我们省里来走走?我请你喝酒。”
两个省部级领导互相骂骂咧咧、吹吹打打,就把这样一件秦海觉得挺困难的事情给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