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上绣着的,应当是一朵线团缠到一起的,花?
可怜他这些年,所用之物大多是内供,见到的也大多是精巧的,即便寻常,倒也正常。
这么……奇特的造型,赵容与还是头一次见。
他在脑海里将前半生所看过与阅读过的花朵品类都过了一遍,最后终于确定:“这是牡丹花?”
乔璃月看着他,就有些迟疑:“这么难认吗?”
赵容与下意识替她辩驳:“不是,我寻常没什么赏花的爱好,枯燥无味了些,也见识得少。”
可赵容与越是这么找补,乔璃月的脸色就越是难以言喻。
到了最后,她也不忍心折磨赵容与了,索性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连正经的跟赵容与讲:“有没有可能……”
她指了指那个手帕,然后艰难的给出了正确答案:“你说,它有没有可能,是一个月亮?”
赵容与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
要是换了旁人,他高低得问一句:“是眼睛瞎了还是手废了?”
可眼前人是谁,是乔璃月。
别说这么问,就是说几个重字,他都不舍得。
所以赵容与憋了许久,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嗯,月亮?”
他说着,又下意识扯了扯唇角,掩饰着那点尴尬:“这个月亮,倒是很神性。”
“神性”两个字,让乔璃月险些说一句你神经才对。
怎么会有人这么夸赞的?
实在夸不出来,就算了吧。
真的。
她再次叹了口气,试图给自己那惨不忍睹的
绣工找补:“因为,我小名叫月儿……”
月,是乔璃月的月。
赵容与终于了然。
为什么这么奇奇怪怪的图案,会是月亮了。
他福至心灵,又紧急往回拉:“其实,这个月亮还挺好看的,月是天上之神,有些神性也是应当的,对吧?这个,是月桂树么?”
乔璃月看了一眼,想说那是她线打结了,实在是拆不开了。
她又觉得自己前几日是脑子抽了,不然怎么会想起来,给赵容与绣东西呢?
早知道她大街上随便买一个,回来自己勉强封个边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觉得这手帕拿不出手了。
虽说原本就拿不出手,可现在这感觉突然强烈到足以让她羞耻的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惜地缝没找到,乔璃月也钻不进去,但这并不妨碍某个羞耻的人,抬手去夺手帕。
“这帕子没绣好,要不我再给你绣一个吧……”
然而她没有抓住手帕,而是抓住了赵容与的手指。
男人带着点笑,顺势一翻手腕,攥住了她的,还要问她:“乔小姐,送出去的东西往回收,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的手指温软,带着点干燥的热意,也让乔璃月脸上的热意更重。
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第一反应却是先抽出了自己的手指。
这下连人的眼睛也不敢看了:“下次做个好看的送你,这个——”
“很好。”
赵容与当着她的面,把手帕珍重的折叠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手中,说:
“这个帕子很好,我很喜欢。”
赵容与珍视的声音,像是这手帕抵得过万千金银。
乔璃月恍惚都生了种错觉,可他分明连自己绣了什么都分不出来。
“倒也不用这么敷衍我……”
赵容与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倒是乔璃月自己先说不下去了。
而后,才听得赵容与喟叹似的道:“我这辈子,收过许多礼物,价值连城的比比皆是,我都坦然的很。但是乔璃月,你知道什么礼物我不敢收么?”
乔璃月下意识抬眼看人,就见赵容与的眼中满是柔情,盛着一汪水,水被撞碎,便成了万千星子。
而那星星点点,是散开的爱意。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在温柔里,又带着点深重的落寞:“是人情礼物,承载着情的,是这世界上的无价之宝,万金难换。”
比如乔璃月今日这一方手帕。
兴许它很丑,甚至常人入不得眼。
但在赵容与的眼中,便是无可比拟的第一好。
赵容与这话,乔璃月一时有些失声,许久才道:“你莫不是跟我说笑呢?”
但她又清楚,赵容与的话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于是,不等赵容与回答,乔璃月又问了一句:“真的喜欢啊?”
赵容与便笑了起来:“以这里起誓。”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这些年,赵容与以为早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一颗心也是冷硬的,可是今日的乔璃月让他知道,不是的。
比如面对他的时候,赵容与
的心就成了软的。
软成了一汪水,将人包容其中。
乔璃月抿了抿唇,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她想说油嘴滑舌,又清楚这人全都出自一片真心。
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吧,勉强相信了。”
她笑着笑着,眼圈不知怎么又有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