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放学的音乐清脆地响起,蓦地打断了这一隅一室沉寂。
俞晚宁伸手想去开灯,却被陆京珩翻过手腕再次扣住。
他垂下眼,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
“感情里从来没有配不配得上这个说法。”
男人体温炽热,肩宽窄腰,还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虽然他的语气始终很淡,但是俞晚宁依然被压制得死死,让她陷入短暂的窒息和沉默。
她讷讷地点了点头,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开了口,
“陆京珩。”
她那一瞬间,心里风雨漂泊。
那就告诉他吧。
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她甚至见不得他这样落魄失神的模样。
他应该是意气风发,少年张扬。而不是因为感情失意而陷入困境。
她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眸,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豁出去地说,
“你不是想要一个解释吗?”
她使劲地从陆京珩扣着她的大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啪嗒一声打开了灯。
刺眼的光线瞬间充斥满整间教室。
教室外头,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仿佛被隔绝在外,明明不过几米之隔,却像隔着山和海。
俞晚宁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蓦地看清了对面人的神情,那一瞬间,几乎要把她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给击溃。
可是她忍着发酸的鼻尖和喉咙里的哽意,极尽可能地一字一顿,清晰地说,
“我都告诉你。”
话音落下,她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开自己的衬衫纽扣。
这一刻她仿佛身处悬崖旁边,每解开一粒扣子,就把自己往悬崖推进一步,可是她硬着头皮不退缩——
那是她为数不多,愿意直面自己的勇气。
陆京珩看着她的举动,没有阻止,也没有吭声,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两颗扣子被解开,露出雪白的肌肤。
白皙纤细的指尖勾着衣领微微挑开,锁骨偏下,胸口正中间的位置,一道猩红色的疤痕凹凸不平,触目惊心。
那道伤口太过于狰狞。是被反复切开和缝合才会有的扭曲。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一天,把自己丑陋不堪的这道手术刀口,直白地暴露给他看。
怕他觉得恶心,更怕他可怜自己。
相比起赤裸裸的嫌弃,人有时更害怕虚伪的关心,和并非必要的同情。
可是他想看的话,就让他看吧。俞晚宁心想,也就最后这一次了,以后她不会再有这样的勇气了,
——撕裂开自己最卑微的一面的勇气。
“这就是,我离开你的理由。”
俞晚宁终于扯动了一下唇角,眼眶猩红,愧疚和难堪瞬间将她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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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空气沾染了水汽,晚风翻越河山,窗外光影连绵。
陆京珩低垂着头,沉默地看着她胸口那道刀痕。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垂放在身侧的手甚至都在微微颤抖。
他盯着那道如同虫咬的刀口,微微梗动了一下喉结,忽然抬手啪地一声关掉了灯。
两人蓦地同时陷入昏暗。
连带着眼前那道扭曲的刀痕也消失不见。
俞晚宁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一下子什么都看不见,瞬间脑子空白了一片。
她迷茫又难过地想,难道他连面对她身上这道刀口的勇气都没有吗?
可是那是她顽强地活下来的证明。她已经一个人扛过冰冷的手术,熬过术后并发症,然后鼓起勇气展露给他看,可是他甚至都不愿意面对吗?
然而她还没完全陷入崩溃中,忽然一只大手环住她的腰,不容置疑地把她抱进了温热的胸膛。
她被挤压得几乎没有办法正常呼吸,小手本能地抵在他的胸口撑开距离,然而两人胸腔压迫在一起,借助着黑暗中被放大的感官,她听见他濒临崩溃的喘息和心跳。
陆京珩仿佛被人摁进了冰湖中,冷水猛然灌入心肺,空气被挤压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刺痛和酸胀。
明明是早已知道的事情,可是直面上那道扭曲的刀口,却像是被人勾去了他的心头肉,而那刀尖带血,一进一出,把他刺得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