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医生介绍完,她确实有点儿心动,不过这件事她一个人决定不了,于是把医生递给她的表格小心翼翼地叠好收进包里,说,
“我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医生点了点头,
“这确实不是小事,新药会有新药的风险,所以跟家里好好商量一下是应该的。不过这个项目的实验名额有限,如果确定参加,请尽快联系我。”
“好。”俞晚宁站起身,和医生道了谢后才离开诊室。
医院里的心外科永远不缺病人。
导诊台人来人往,大多都是来复查拿药的病人。然而这次俞晚宁能够得到这个宝贵的机会,还是因为她的先心病情况比较复杂罕见。
但是要跟谁先商量一下呢?
俞晚宁第一个想到了俞伟。毕竟金钱决定了上层建筑,试验用药虽然免费,但是需要前往北美进行,如果俞伟不支持,那也就是意味着她没有钱。
所以俞晚宁站在医院门口,拿出手机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俞伟打了个电话。
俞伟这段时间在国内四处跑,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赶往另一个城市的高铁上。
高铁上信号不太好,俞晚宁跟他解释了半天,才把新药试验的事情说了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俞晚宁以为是不是老俞的高铁进了隧道没信号了。
她狐疑地取下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确定还是在通话中,然后才小心地试探道,
“喂?爸?你有在听吗?”
然后她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宁宝。”
俞伟的声音有些疲倦。
这些年他一直忙忙碌碌地在赚钱,对女儿的关心确实有些少。但是得了这种病的家庭,经济压力绝不会轻,一旦垮了就可能面临无能为力的困境。
所以俞伟即使对女儿心怀愧疚,但也一刻不敢停歇。
听说她想要冒险去当新药的试验员,俞伟第一个反应其实是反对的。
维持这样的现状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已经很好了,这两年她的病情控制住没复发,生活也都步上了正轨,几乎和正常家庭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默了几秒,才艰难地说,
“还是不要再冒险了吧。”
俞晚宁怔愣了一下,像是没有想到俞伟会这么说。
但是她只愣了几秒,就又恢复了理智和平静。
俞伟会有这样的态度,其实并不意外。
新药再好,副作用也是未知的。而人类本能地就是会对未知抱有恐惧。
但是俞晚宁自己却还是很想争取这次机会,于是小声地试探道,
“爸,新药的风险虽然未知,但也是一丝希望嘛。医生也说了,能进行到试验这一阶段的,一般风险已经很小了。”
常年吃药是严重先心病人的常态。谁都渴望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虽然俞晚宁从不反抗吃药,但也没有人喜欢吃药。
尤其是被人看见的时候,总是要解释一番,然后接受对方同期的目光。
俞晚宁心想,其实他们这样的病人,是不需要同情的。
他们身处无人的孤岛,没有人能对他们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也大可不必给与无用的同情。
但是一旦有了新的希望,就像是即将溺水之人看见的唯一浮萍。
一边是未知的风险,另一边却是让人心动的生机。
可能抓住这一丝生机,就能彻底地从深渊中解脱出来。
俞伟明白她的想法,毕竟是不到20岁的女孩子,未来还有漫长的人生。
像是思考了良久该如何劝说,但是无论怎么说都只是在为自己强找理由。
俞伟确实有私心,作为父亲,他只希望她能够稳稳当当地活着,而不是试图再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但是说什么他都不是当事人,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他也无权替她做决定,所以他只是沉重而艰难地叹了一口气,找了个让俞晚宁几乎无法拒绝的理由,
“如果你想试试,那你先去问问陆京珩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