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珍今年十四还是十五?”
“十五,大哥,先别管年纪,阿珍这事情有点麻烦,要是那个干部找村里的晦气怎么办?”
冼耀文轻笑道:“你能想到的,光秉叔自然能想到,如果会有事,光秉叔就不可能放玉珍到香港。傻小子,一点政治敏锐性都没有,宝安是反特前沿阵地,资本主义腐朽的纸醉金迷就在眼皮子底下,自己悟去。”
“呵呵呵。”冼耀武傻笑几声,“大哥,那怎么安排阿珍?”
“堂妹也是妹,长兄如父,二兄如母,当女儿富养吧,再去订台车,把玉珍送去皇仁书院念书,添一架钢琴,让她跟着阿敏一起学琴,还有,跟佩佩说一声,再起一栋六号楼,标准按照一号楼,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说。”
“知道了,大哥你睡吧。”
“嗯。”
挂掉电话,冼耀文琢磨着再去哪里搜罗两个妹妹回来,一个冼玉珍不太够用。
古有封公主和亲,今有认妹联姻,冼玉珍的出现对冼耀文而言不是坏事,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人家,大小姐的生活,一路念名校,在国外好大学拿了硕士文凭回去待嫁,将来嫁入名门做阔太,人生大圆满,羡煞数亿自怜嫁错之女。
……
周六。
冼耀文依然不得闲。
白天在花社的办公室看了半天报纸,又忙碌了几个小时,傍晚时分,他坐在百老汇附近的一间餐厅里。
很传统的酒吧式餐厅,有一个大吧台附带高凳,方便客人喝上一杯,边上有一溜座位,不大,两个人对坐刚好,四个人有点挤。
百老汇剧院,广义上是一个剧院聚集区,在一片相邻的街区里矗立着大大小小几十家剧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有演出,吸引着喜欢看舞台剧的人们在这里聚集,周边附近的餐厅生意自然不会差。
还没到饭点,早到的观众们不少会选择在餐厅喝上一杯,餐厅很热闹,吧台边坐了八成满,有男也有女,有两个一起的女人时不时会瞟冼耀文一眼,其中一个喝掉杯中的干马天尼,捞起棒棒糖含在嘴里,径直走到冼耀文身边。
“嗨,来看演出?”
“嗯哼。”
冼耀文看着自来雀,点了点头。
“有女伴吗?”
“没有,我约了男朋友。”
闻言,自来雀顿时露出厌恶的表情,“你真恶心。”
“谢谢夸奖。”
“见鬼。”自来雀又啐一口,带着愤懑返回自己的位子。
“呵呵。”
冼耀文不喜欢自来雀,更别说没长在他审美上的,一声轻笑,他低头继续看信。
离开办公室前,他翻了下邮箱,从里面翻出两封属于他个人的信件,一封来自新加坡,蔡金满寄的,一封来自伦敦,赫本寄的。
此时,他正在看蔡金满的信。
两张信纸,字里行间都是嘘寒问暖,字暖,情烫,他的心弦被撩动。
看完,信纸塞回信封,拿起另一封信。
三张信纸,第一张和其他两张没有关联,是他委托赫本办事的回执,第二张开始才是信的正文,赫本在信中说了她的近况,《塔塔酱》的表演很成功,报纸杂志上刊登了她的信息,她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开始在电影剧组跑龙套。
在信的末尾,赫本提到有一个叫詹姆士·汉森的人在追求她,并用五行介绍了这个人的情况,家里经营卡车制造的生意,相当富有。
说完詹姆士·汉森,来了一个话题大转移,说房间的水管漏水,地板被泡坏了,她被楼下的住户熊了一顿,临了,又问他什么时候会去伦敦。
把信看完,他知道赫本养不熟了,也好,他的步伐比预期的快,赫本对他已经没有当初预想的重要,再说,良好的关系已经建立,没有男女之情也不耽误事。
等到了伦敦,他做个坏人,了结两人之间的暧昧。
把信收起,抿一口酒,漫无目的地扫向吧台,目光经过自来雀时,感受到白眼和怨气,不理会,继续前扫,把整个餐厅看了个遍,也没发现一个能让人赏心悦目的,不由有点失望。
正打算收回目光,余光看见一个华人推开门走进餐厅,站定后,双目顾盼。
他举起手向对方挥了挥,对方见状走到他身前。
“冼先生?”
“我是。请坐,蔡先生。”
蔡志勇一坐下,就和冼耀文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冼耀文轻笑一声,谦让一步,让蔡志勇快他一步打量自己,他随后不紧不慢地打量对方。
大概是用脑过度的原因,蔡志勇的头发非常稀疏,四十岁会成为一道坎,到那时,头顶中间的头发多半会买断下岗;眉眼鼻口比较普通,谈不上特点,唯有耳朵比较大,紧贴,不招风,看相的见了一定会夸上几句。
差不多同时,蔡志勇结束了他的观察,得出仪表堂堂和看不透的结论,之前杨蕾孟给他介绍的几个关于冼耀文的特点,他一个都看不出来,不知是他眼拙,还是冼耀文会伪装。
“蔡先生在哪里高就?”
“普罗维登斯纺织公司。”
“挺巧,我们算是同行,我在香港主要经营制衣生意。”冼耀文简单说了一句,就把话题转移到股票上,“蔡先生,你如何看待美国投资者对股票的看法。”
蔡志勇不加思考,脱口而出道:“我觉得美国的投资者对股票投资太保守,他们买股票只为分红,一家能提供稳定分红的公司会得到他们的青睐,他们从来不图从股价的波动中赚钱,这样稳则稳矣,却不会有大收益。依我之见,只有从股价的波动中套利才是真正的赚钱方式。”
“假如蔡先生有10万美元,你会选择投资什么股票?”
“我不会投资美国钢铁、通用汽车这些大公司,而是会用心找寻一些有潜力的小公司的股票,只要小公司能够成长起来,很少的投入就能获得巨额的回报。”
冼耀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关注过朝鲜半岛的局势吗?”
“有关注。”
“假如朝鲜半岛打起来,道琼斯指数会升还会跌?”
“跌。”
“会跌多久?”
蔡志勇陷入长考。
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今年过去的五个月美国经济好转,通胀处于低位,叠加减税预期,股市一片向好,道琼斯指数从199点上涨至228点,涨幅约15%。
假如朝鲜半岛发生战争,受到战争的影响,指数会在短时间下跌,可能上半年的全部涨幅都会回吐,按照白宫和五角大楼以往的反应速度来看,美国在短时间就会介入,而且我猜测会以联合国的名义介入。
如果我的猜测准确,我估计下跌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指数就会开始反弹。”
“假如之前的假如成真,假如我给你10万美元做空道琼斯指数期货,你认为能获得多少收益?”
“资金由我随意支配?”
“是的。”冼耀文点点头。
又是一阵长考,蔡志勇缓缓说道:“保险一点,五倍。”
“冒点风险呢?”
“高杠杆可以提高到十二倍,但风险极大,容易血本无归。”
冼耀文往椅背上一靠,淡淡地说道:“假如给你收益的15%,只能赚,不能亏,就算亏1美分,你也要爬到帝国大厦楼顶往下跳,你敢不敢接?”
蔡志勇摇摇头,“10万美元是不少,但不值得我用命去赌。”
“假如是50万美元,八倍收益是400万美元,400万美元的15%就是60万美元,不知道这个数字会不会让你动心?”
冼耀文判断蔡志勇是个喜欢冒险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个赌徒,顺风顺水之时喜欢冒大风险,随着一次次的斩获,下注越来越高,顺风之时能创造奇迹,一旦逆风,未必有负重前行的动力和能力,这是一位打顺风仗的能手。
他相信奇迹,但不喜欢把自己陷入期待奇迹的局面,他对蔡志勇的观感不好,没有收入麾下的打算,只是未来些年,美国的经济会呈现上行的趋势,正适合蔡志勇这样的人创造奇迹,顺风车错过了可惜。
“冼先生这个假如当真?”
“假如当真,跳楼也当真,蔡先生不妨再考虑考虑,如果胸有成竹,下周一中午之前给我打电话,你没打我就当你放弃了。”说着,冼耀文把手抬起打了个响指,“我们先吃饭,等吃过饭我请蔡先生看演出。”
“不是我要驳冼先生的雅意,我后面还有约会,没时间陪冼先生看演出。”
冼耀文遗憾地说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今天演出的演员中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士,不过没关系,我们改天可以再约。”
蔡志勇摆摆手,“冼先生,我们好像忘了一个最重要的假如,假如朝鲜半岛没发生战争呢?”
“对,这个最重要的假如忘记说了。”冼耀文颔了颔首,“这个假如是我要赌的,我们之间的协议只有当这个假如成为现实才会执行,当然,因此造成的亏损自然和蔡先生无关,你没了收益分红,但能拿到一笔佣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