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民祐隶属于刑事侦缉处,也就是CID,与军装警互不统属,就是刘福这个总探长也管不到军装警,黎民祐想整某个军装警非常容易,但要请动军装警加强冼家一带的巡逻,可不是打声招呼就能搞定的,必然要搭人情,还要付出一点代价。
之前,冼耀文将人情默认记在刘福身上,现在给黎民祐信封,就是在暗示自己清楚人情应该算在谁身上。
黎民祐没有再坚持,将信封收了起来。
“刚才,我跟刘生聊过东莞帮在警队的将来,我不太看好,刘生没说,但他心里也有数,只要刘总探长一退休,潮州帮一定会崛起,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压住东莞帮。
东莞商会不是前几年的行情,大亨变少,剩下的也是搵正行为主,没必要也舍不得拿出大把钱出来就为了捧个自己人做探长。就算有人舍得,黎警官你的身份也很尴尬,太近又太远。”
冼耀文把一支修剪好的雪茄递给黎民祐,又帮他点上火,接着继续修剪第二支,“太近,你是刘总探长的侄女婿,新老板当然要捧新人,不然给谁捧都不知道;太远,你不是东莞人,果栏老板、码头上的苦力,都不会太买你的账。”
将修剪好的雪茄叼在嘴里,冼耀文吸了一口,指了指窗外刚刚经过的一间山寨厂房,“这里的老板和你同姓,也姓黎,跟我前后脚到的香港,刚开始在基隆街帮卖纽扣的店铺搬货,今年三月份开了一家生产纽扣的工厂,厂不太大,没几个工人,但手艺好,每个月都能从中华制衣拿到大订单。”
冼耀文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黎民祐,“你当差15年,积蓄肯定有一点,要是让你拿出自己的积蓄争取一下探长的位子,我估计你不一定舍得,万一争取不到,收了钱的鬼佬可不会把钱退给你。
何况探长只是开始,上面还有总探长、港九两地总探长,无底洞啊,没点把握,谁敢赌啊。
黎警官,我也跟你说句实话,我是搵正行的,不碰黄赌毒,跟你们警察有点香火情就好,犯不着付出大代价捧探长,将来你需要帮衬,我可以拿出一点钱,但不会太多。”
听到这话,黎民祐心里有点郁闷,明明是收买他的套路,怎么最后来个反转。
“可是呢,不管从刘生还是刘总探长来说,我跟你之间都有点香火情,你在警队的未来,我理应出点力,搭把手,钱给不了你多少,但可以帮你钱生钱。
你以家人的名义拿出50万,我来帮你经营一间工厂,三年时间,如果赚不到150万,我包赔,直接给你200万,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如果赚到了,工厂就算我们两个人的,从账上抽走你的50万本金,股份一人一半。有一天,你觉得黎家有能力接手工厂,我们可以立马拆伙分家。”
冼耀文指了指黎民祐,“你拿六,我拿四,我吃点亏,算是应上搭把手的说法。你慢慢考虑,考虑清楚了告诉我。”
“不用考虑,冼生给机会,当然要抓住,我又不是痴线。”黎民祐激动地说道:“多谢冼生,多谢冼生。”
“不用客气,你想好以谁的名义出钱,将来我会手把手地带,争取早日能独当一面。”冼耀文在黎民祐的肩膀上拍了拍,“生意就是生意,合伙拆伙都是很正常的事,想拆伙的时候不用小心翼翼,直接说就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好好好。”
黎民祐的脑子里已经幻想起自己儿子成为商业大亨,黎家成为商业世家,闲着也是闲着,砸钱捧个探长玩玩。
冼耀文不打搅黎民祐做好梦,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快到家门口。
说到就到,邀黎民祐上去喝杯茶,黎民祐婉言谢绝,他想一个人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做美梦。
冼耀文一个人上楼,岑佩佩已经在等着,身上穿着一件隆重却不艳的旗袍。去喝喜酒,不是砸场子,风头自然留给新娘子出。
岑佩佩上前帮冼耀文脱衣服,嘴里一边说道:“老爷,要不要冲凉?”
“不用了,今天不热,没出汗。红包准备了吗?”
“准备好了,1888的大红包,吉利数字。”岑佩佩脱掉冼耀文的衬衣,意有所指地说道:“又是十六两的金摆件,又是1888的大红包,只出不进有点吃亏。”
冼耀文嬉笑道:“不慌,等我再娶姨太太,一定大操大办,客人的红包至少包一万,低于这个数不许上桌,端碗面去墙角蹲着吃。”
岑佩佩握住小拳头捶在冼耀文胸口,“老爷,你好讨厌。”
“我早说了,会给你办一场风光的婚礼,你啊,不要再耍小聪明旁敲侧击。”冼耀文抱住岑佩佩,在脸颊上亲了一口。
“嗯嗯。”
小插曲过后,冼耀文换上一件藏青色长衫,梳了文气十足的发型,得体,又不会喧宾夺主。
准备就绪,来到楼下,把一个188的红包交给黎民祐。一个沙展主动去参加小探员的婚礼,能包这么多已是大手笔,再多难免有讨好之嫌,吕乐没这么大的脸。
六点,车来到湾仔英京大酒家的门口,只见整栋楼亮着霓虹灯,一条红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酒家内部,门口一侧,穿西装的吕乐和穿红嫁衣的蔡珍站在那里迎宾,两人身侧还站着蔡世昌,大概是等着迎接比较重要的客人。
冼耀文带着捧着双男童摆件的岑佩佩踏上红地毯,朝着蔡世昌走去,蔡世昌见到两人,面对面迎了过来。
到了两尺的距离,冼耀文抱拳道:“蔡老板,恭喜,恭喜。”
“谢谢,谢谢。”蔡世昌抱拳回礼,“冼老板、冼太太,快里面请,一会让小女和姑爷给你们敬酒。”
“好好好,我们先给新人道声喜。”
简短寒暄,冼耀文带着岑佩佩来到新人近前,“吕生、吕太,恭喜,恭喜,祝两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话音落下,冼耀文从岑佩佩手里拿过黄金摆件,双手捧着递向吕乐,“一点心意,请笑纳。”
“谢谢,谢谢。”吕乐笑着伸手接过摆件,一入手,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冼生,你太客气了。”
“应该的,应该的,吕生、吕太,你们继续忙,我们自己招呼自己。”
“请请请。”
被吕乐虚送进酒家,冼耀文两人去迎宾台登记了名字,放下红包,顺便领了一包糖、一包红双喜香烟,见没有迎宾安排座位,两人在一楼找了一张角落的空桌坐下。
没到开席的时间,客人都集中在几张桌子前,有打麻将的,也有推牌九的,好不热闹。冼耀文盯着牌九桌看了一会,又环顾全场,点了点桌数,一共十八桌,每桌八个座位,桌与桌之间隔得很开,一点不逼仄,看样子应该是每层十八桌,五层一共九十桌,场面不小。
“老爷,蔡老板不像潮州人。”
冼耀文转回头,看着岑佩佩,“为什么?”
“潮州人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其他潮州人嫁女儿哪里舍得搞这么大场面。”岑佩佩理所当然道。
“蔡珍是蔡老板的独女。”
“哦。”岑佩佩抱住冼耀文的手,贴在他耳边说道:“蔡老板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小警察?”
“也许他觉得开针织厂赚头太小,想捞偏门吧。”
“是吗?”岑佩佩狐疑道。
“谁知道。”
两人在窃窃私语之时,蔡世昌亲自陪着一对中年男女走进大门,在中年男女身后,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因为冼耀文正对着大门而坐,几人一出现,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中年男子他在报纸上见过照片,华夏巴士的创始人之一钟成坤,年轻男子他不要太熟,每天坐在一起吃饭,不是冼耀武还能是谁,知道他们两个,两女的身份就好猜了,妇女是钟成坤的太太黄亦梅,年轻女子是钟洁玲,冼耀武的追求对象。
“这小兔崽子怎么不告诉我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冼耀文肚子里嘀咕道。
钟成坤是潮州人,潮州商会的会董和名誉顾问,带着妻子女儿出席同为潮州商人的蔡世昌嫁女酒席不奇怪,带着冼耀武就有点奇怪了,就是认可这个准女婿,没跟他这个男方家长打招呼,就把冼家人当钟家人,不合适吧?
盯着看了一会,正当他准备收回目光时,几人齐齐看了过来,目光对视,他微笑点头打招呼,然后看着几人往他走了过来。
到了差不多该迎接的距离,他在岑佩佩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作为提醒,接着站起身迎了上去。
“钟先生、钟太太,你们好,我是冼耀文,这位是拙荆岑佩佩。”
再次听到“拙荆”二字,岑佩佩心底满是欢喜,如果说五一中华制衣剪彩仪式那天,她被冼耀文称为拙荆是为了在周孝赟帮她抬身价,今天的意味可就不一样了,对面是准亲家,还有准弟妹,等准弟妹过门,她要代喝媳妇茶。
钟成坤听到“拙荆”二字,心底一震,自家的白菜要被人拱走了,他怎么可能会不调查男方的家世。据他所知,冼耀文和两个女人之间都是不清不楚,但从冼耀武嘴里听到“大嫂”的说法,现在又听冼耀文介绍是拙荆,看来眼前的岑佩佩就是冼家的女主人。
他托了托眼镜,主动向冼耀文伸出右手,“冼先生,我们应该约个时间聊聊。”
“钟先生,我们兄弟俩刚放下裤卷不久,一介黄口小儿,对礼数一知半解,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冼耀文握住钟成坤的手,满是歉意地说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