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点。”
“哦,一样嘛。”
冼耀文将账本一合,放到一边,仰头说道:“给洪伯母带句话,注意鱼市的价格波动,只要波动一大,生意就该收缩了。”
“先生你还不知道呀?鱼市已经被东福和控制,好多鱼都涨价了。”
苏丽珍抓着搓澡巾在敏感点摩挲,冼耀文微眯起眼,“红衫鱼味道不差,可煎,可蒸,可煲汤,可它为什么沦为下价鱼,石硖尾好多人家隔三差五都能买一条煲汤?”
“红衫鱼多啊,每家鱼台都有。”
“就是咯,红衫鱼多,它就卖不上价。现在渔船还不多,每天能上市卖的鱼有限,涨价所有人都得利,自然没人站出来反对,刘荣驹自然能操控住。
但是看着鱼市有利可图,其他社团会跳出来抢地盘;看到打渔好赚,是个人都想买船出海。
等渔船一多,每天要上市卖的鱼也会变多,多到根本卖不完,到时候的局面是供大于求,鱼价自然要跌。那个时候渔好借应该已经撤出来,填补上的其他人吃相肯定不会有渔好借好看,即使不是高利贷也差不了多少。
那个时候,控制鱼市和放债的未必是同一批人,也许鱼市和放债各有各的规则,利益并不一致,能把鱼低价卖掉的渔民未必是欠债渔民,但是放债的人可不会管欠债渔民有没有把鱼卖掉,他们只会用各种办法逼债,难免有一些渔民要遭殃。”
“啊!”苏丽珍的手一僵,“不会死人吧?”
“贪心鬼肯定要死几个,主要还是渔家阿妹遭殃吧,渔家阿妹上岸赚钱,三成去西环,两成去湾仔,没人逼已是形成风气,有人逼更不用说。
后面入场的贪心鬼自求多福,渔好借后期的客户我打算出手扶他们一把,你悄悄去注册一家金好运运输公司,晚些时候,我们要做短途海运生意,先经营香港到澳门的路线,后期再新开香港到台湾的路线。”
“先生想买下渔民的渔船?”
冼耀文仰头笑道:“你这个浪蹄子不仅身子变肥,脑子也变肥了啊。”
“难听死了。”苏丽珍啐道。
冼耀文浪笑一声,说道:“买要花大笔本钱,不划算,还是合作比较好,金好运接货运单子,然后把活派给渔民,等单子完成,客户付的运费我们拿三成管理费,给渔民七成。”
“去澳门的货运单子有这么多吗?”
“将来会有的。”
说着,冼耀文搂住苏丽珍的腰,一使劲将人往浴缸里拖。
“脱衣服,让我脱衣服。”
“脱了多没劲。”
对话间,苏丽珍已经落入浴缸,浑身湿漉漉。
她的小拳拳落到冼耀文胸口,幽怨的声音响起,“先生你好讨厌,刚做的衣服。”
回答她的是撕裂声,旗袍的衩开到了腋下。
“讨~厌!”
……
翌日。
吃过早点,穿着一件灰色格子带白色条纹旗袍的苏丽珍上了天台,坐到一条六米半长的晾衣绳下,手里拿着一片划粉往一件烂旗袍上画裁剪标记线。
在她头顶垂挂着满满当当的烂旗袍,好一点的只有一两道长裂口,差的稀巴烂,想拼凑起来都有点费劲。
她打算废物利用,将烂旗袍裁成丝巾。
天台另一侧,叼着雪茄的冼耀文和刚回来的戚龙雀站在边沿。
“人已经安置在小鸦洲,一共30个人,26男4女。”
“验过成色吧?”
“最差的一个在水下憋气13分27秒,最好的一个23分46秒,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水下刺中游鱼,在水里不用借力泡二十几个小时。”
“有没有听力很差的?”
“有一个,女的,罗子雅,小时候耳膜没刺好,要大声喊才能听得见,和聋子没区别。”
“罗子雅?”
“第二声,罗兹雅。”
“身高?”
“154.7公分。”
冼耀文颔了颔首,“老陈醋在回来的路上,基础训练由他负责,海训等装备到了再说,你对接完就不用管了。”
戚龙雀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冼耀文接过打开封口,从中抽出一沓照片,都是李月如的,街拍、摆拍、限制级都有。他看了一遍,从中选出一张带地标的街拍照,其他的塞回信封。
从口袋里拿出另一个信封,将街拍照塞进去,封好递给戚龙雀,“交给烧饼,他知道怎么做。”
“好。”
两人刚聊完话,岑佩佩上了天台,径直走到冼耀文身前,“老爷。”
冼耀文掐灭雪茄,问道:“怎么了?”
“有点事跟你商量。”
“你说。”
岑佩佩挨着冼耀文站定,小声说道:“我想去士巴汽水厂挖个人。”
“北角那家?”
“嗯。”
“挖什么人?”
“林恩贵,汽水和啤酒酿制专家,也是机械工程师。”
冼耀文轻笑道:“方便面还没投产,你又盯上汽水了?”
“老爷你不知道吧?”岑佩佩嘚瑟地说道:“用油炸过的面表面有很多小孔,吸水后会膨胀,吸收二氧化碳能涨得更粗,方便面和汽水一起吃到胃里,会把胃撑起来,容易吃饱。”
“昨天化学,今天物理,满嘴科学,你想当居里夫人啊?”冼耀文戏谑道。
“不许笑我。”岑佩佩扭捏道:“我就是觉得两样东西搭配起来卖能卖得更好。”
“专业术语应该说是关联销售或捆绑销售。”冼耀文敛去笑容,正经地说道:“你的想法非常好,值得肯定,我给你提供一点建议,腊肠吃过吧?”
“没吃过。”岑佩佩似笑非笑道。
“淘气。”冼耀文抚了抚岑佩佩的头发,说道:“腊肠我们吃得多了,广东叫腊肠,其他地方叫香肠,口味不太一样,做法大同小异。香肠其实很多国家都有,在德国就有各种各样的香肠,有跟我们一样用猪肠衣,但主要用羊肠衣,因为他们喜欢把整根香肠拿来煎,猪肠衣却容易爆开。
我在东京见过一种烟熏肉,其实就是香肠,只不过它不是用肉做的,而是鱼糕,就是把鱼肉打成糊混上淀粉。这种香肠我吃过,不好吃。
战争打的就是后勤,早十几年前,东洋就尝试利用产量丰富的鱼肉代替红肉制成香肠,以减轻后勤压力。最初,他们将鱼肉塞入胶管,再用棉纱线系住两端,由于整个过程采用纯手工,纱线常因系不紧而造成漏气。
后来改用U型铝封口,并开发了使用钢丝的结扎机,但不是铝封口脱落就是胶管外壳破损,无法实现批量化生产,直到战争结束,这个想法都没实现。”
“化学家。”冼耀文揶揄岑佩佩一声,接着说道:“三十年代,陶氏化工把PVDC,即聚偏二氯乙烯工业化。PVDC最大优点是对众多的气体或蒸汽有很高的阻隔性,且在高温的环境下阻隔功能不会明显下降,是当今世界上塑料包装中综合阻隔性能最好的一种包装材料,而且,这种材料无毒,非常适合作为食品包装。
很可惜,PVDC现在主要用于武器、弹药的包装,陶氏化工不对外供应产品,也不转让技术,不过将来一定会的,食品包装会从牛皮纸、铁皮进入到PVDC时代。
西方人也吃下水,但吃的人不多,主要还是用来做饲料,猪羊牛肠在西方卖不上价。昨天的那碗面,我觉得午餐肉配方便面别有一番风味。
因为信仰的关系,西方不少国家几乎不吃鸡爪,不是做成饲料,就是拿来扔,你去买鸡肉,完全可以要求一只鸡搭配两只鸡重的鸡爪为添头。
猪脚也差不多,不怎么值钱,买猪肉时也能要点当添头。
还有,鱼市上有不少下价鱼,红衫鱼啦,黄立啦,吃着味道不差,价格又不贵,要是搞批发,价格就更便宜了。”
冼耀文摊了摊手,冲岑佩佩笑了笑,“化学家,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鸡爪和猪脚搅成肉泥太可惜了吧?”岑佩佩心疼地说道。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一锅卤水传三代,人死绝了它还在。运用你的化学知识改良一下卤水的配方,比如加入适量的亚硝酸盐和蛋白质发生化学反应。
一碗食也方便面,配两根用化学香肠王调配的食也淀粉香肠,搭配两只食也亚硝酸盐卤鸡爪,吃两口,喝一口食也二氧化碳汽水,美滋滋。觉得不够味,一咬牙,买一只食也肉香王卤猪脚,吃着香喷喷的猪脚,给个皇帝当都不换。”
岑佩佩眼睛里冒出星星,金闪闪,似港币又似美元,“老爷,你的主意太好了,我要买两家腊味店。”
“腊味店有什么好买的,买几个配方就好了。”
“当然要买店,等我到了美国,我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肉不值钱,全拉回来做成亚硝酸盐卤味,放在店里出售,挤死其他腊味店。”
“想得挺美,却很幼稚,全香港只剩你的腊味店又能怎么样?一年能赚多少?还是把你的小脑瓜子用在正道上吧。”冼耀文在岑佩佩小脸上轻拍一下,“化学家,回忆一下我想让你成为什么人。”
岑佩佩嘟着嘴说道:“零售嘛,腊味店也是零售啊。”
冼耀文摆了摆手,“我不跟你扯,回到你说的那个林恩贵,士巴汽水厂是利家的产业,去他家挖人,你就不怕被扔到虎门鸦片池里淹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