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脸上的丛愁如烟花烂漫,是否斗数不足,未能引柳先生竞折腰。”
柳森身着一件蓝色西服,颜色因错误的浆洗而黯淡无光,小一号的尺码往英俊挺拔透支性修饰,表面附着寮屋特有的霉味,西服里头的衬衣花哨,是夏威夷衫,不说与西服是否搭配,就是穿的季节也不对,细节之处见寒酸。
“不敢当,以我的现状,升米就能令我折腰,更别说钟经理高看一眼,待遇以斛计,我是因他事发愁。”柳森淡声回道。
“可以说来听听,如果与钱有关,我大抵帮得上忙。”冼耀文说话时目光从公仔书摊摊贩的脸上扫过,刚才摊贩与柳森有眼神交流,两人大概相识。
摊贩闻言,给柳森使了个眼色。
柳森稍稍犹豫,说道:“我有个朋友被人卖进火坑,想赎身需要千元,如果……如果方便,我想预支两个月薪水。”
“马栏?”
“蚂蟥。”
蚂蟥不是水蛭,是形容词,也是一种职业,简单解释是老鸨,具体的说是介于马栏和站街之间的一种皮肉生意经营模式,通常没有社团背景,在少不了的规费之外,社团还要狠狠地抽一笔,经营压力颇大,所以,做事一般很绝。
“知道地址吗?”
“知道。”
“跟我上楼。”
上楼,冼耀文给韩森打了个电话,指名让咩喳曾过来。
打过电话,让柳森坐在沙发上等,他交待戚龙雀几句,随即进了钟林的办公室。
财务管理对一家企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特别是企业遍地开花,假如没有一支得力的集约化财务管理队伍,其他什么都甭干,天天熬夜看账本就得了,看着看着,啥时候企业也就黄了。
HK咨询当前的对内工作就是物色各种财务人才,柳森就是物色到的其中一个,他曾在资源委员会(类似国资委)担任高级成本会计师一职,主要负责对资委会经营的数十家企业进行成本精算,假如他算的账和企业做的账不一致,资委会的反贪处便会嗷嗷叫地吃香喝辣,尽可能给自己多上膘,以期在“拎美元和大小黄鱼锦标赛”中打破大赛纪录。
柳森不仅是精算高手,也是查账高手,而且估计还是一个执拗的理想主义者,要不然即使他赴港时身无长物,到现在也不应该过得太差。懂算账的人到处有需求,只要降低一点期望值,找个活不难。
冼耀文既需要精明的首席财务官,也需要木讷的账房,柳森就是一个具有不错潜力的账房人选。
一边聊,一边看简历,才看了没几份,咩喳曾到了。
冼耀文一看表,比正常的情况来得快,看样子咩喳曾挺渴望进步。
走出办公室,眼睛嘻成一条缝的咩喳曾立刻贴了上来,“冼生,不好意思,我来慢了。”
“够快了,阿曾,辛苦让你跑一趟,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冼耀文从后面搭住咩喳曾的双肩,轻带着人来到沙发边上,示意一下柳森说道:“阿森,他一个朋友被卖到蚂蟥寮。”
说着,又问柳森,“你那朋友被卖进去多久了?”
“今天第四天。”看到咩喳曾腰间的家伙,柳森略有点激动。
“被拐还是冇牙齿?”
没有牙齿自然吃不了硬的,只能吃点软饭,此时的香港不仅有专门骗女人下海的姑爷仔,也不乏做皮肉生意的夫妻档,其中的“夫”外人一般称为冇牙齿。
这种夫妻档一般承接利润较高的国际业务,所以冇牙齿多少能拽几句英文,比如:
“Want you a girl friend?”
“The very beautiful familygirl!”
“Twenty dollars,one shot;Fifty dollars……”
柳森不知替谁露出一丝害臊,别扭地说道:“冇牙齿。”
冼耀文看向咩喳曾,问道:“第四天,还没开工的可能性大不大?”
咩喳曾嘻着脸说道:“老鸨对付新马一直是老一套,两软一硬,前面两天来软的,搞不掂,第三天上罚酒,收拾一顿,一般会养一天伤,第五天才开工。”
“既然是冇牙齿,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丈夫是她自己挑的,路也是自己走的,吃点苦头实属活该,或许经历这一次,她能就此醒悟。”
看着柳森的脸,不疾不徐说完,随即,冼耀文又看向咩喳曾,“阿曾,如果人没什么大事,给钱私了就行,如果过分了,还是交给法律,我相信香港法律是公正的。”
说着,手往后一伸,戚龙雀将一沓钱放在他手里,不用点,他也知道是一千。不管是他还是戚龙雀,手里的“沓”只会是整数,花钱时不会出现掏出一大沓钱,然后从中抽出几张小票的情况,从兜里掏出的永远是非常接近账单的数字,除非有意为之。
收回手,另一只手伸进西服内兜,手指快速捻两下,两张大钞出现在手里,手拿出,手指在折叠处滑过,两张大钞变得周正。
将两沓钱泾渭分明地拿在一起,递给咩喳曾,“新乐酒楼的咕噜肉不错,中午带兄弟们去尝尝。”
咩喳曾接过钱,笑眯眯地说道:“冼生,赎人用不了这么多。”
冼耀文拍了拍咩喳曾的臂膀,“还不知道是不是跨区作业,不让你为难。尽快把人带出来。”
“我一定把人安全带回来。”咩喳曾保证道。
“辛苦。”
中午。
冼耀文就近在新乐酒楼约见了刘荣驹介绍的子媚,上一回子媚回了长洲,晚饭没约上。
谈得相当顺利,他说通子媚担任友谊物业的销售总监一职,为了方便开展业务,他允许对方组建“长洲帮”。
此时的长洲和南丫岛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女孩子一般很少念书,没有太好的出路,自打有了第一个女孩子进城吃螃蟹,并穿金戴银衣锦还乡,那里的女孩子就有了一条“黄金大道”,一个带一个,渐渐形成气候。
女孩子进城是为了赚钱,而不是因为对某些事情上瘾,当有了更体面的选择,她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对公司和冼耀文个人而言,使用长洲妹,可以免去道德上的负担,只不过在职业技能培训方面需要多投入一些,筛选几遍去芜存菁,总能留下善于学习和肯努力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