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都。
大和制衣株式会社。
会议室。
石津健介和一干会社高层刚刚开完会议,一起在欣赏会社旗下子品牌“深闺里”刚制作完成的新款服饰。
大和制衣下辖三个子品牌:
鬼谷,这是最大的品牌,如无意外,会社自营的现代服饰都会使用这个品牌,石津健介兼任品牌掌门人。
京香织,这是和服品牌,也是工坊的名称,为了增加品牌逼格,会社正计划在云取山山腰兴建京香织工坊,云山雾绕地有一工坊,衣服好不好先不说,光塑造的意境,加收1万円意境费不过份吧?
和服,民族服饰,低于5万円一身的穿在身上,是热爱大和民族还是想毁灭?
民族的就是要贵,越贵越民族,假如不是勒紧裤腰带才能置办一身,怎么体现对民族的热爱?
甭管冼耀文是哪族人,对和服的热爱是真诚的,他一个外人都爱和服,大和人怎么好意思不爱?
要爱,且深沉。
京香织品牌掌门人及工坊社长富田仲明。
深闺里,情趣服饰品牌,掌门人上床达人,副掌门人井尻一雄。
上床达人,南洋姐的后代,随母姓,嗯,日语“上床”并非动词,而是“地板上”的意思,可能其先人生在地板上,才有了这个姓氏。因其母亲希望他能成为显贵之人,故给他起名达人。
上床达人在烟花之地长大,且因为特殊的际遇,在好几个国家生活过,接触过形形色色的风尘女和嫖客,成年后进入制衣厂工作,有多个岗位的工作经验。
井尻一雄,松田芳子的头马,掌管松永商社“自卫性”武力,因为深闺里品牌比较特殊,在当下不好采用正常服饰的销售模式,只能走一条不太寻常的雅库扎销售线路,自贬身价与违禁品为伍,通过××组将商品销进他们掌控的歌舞伎町。
先将利润的大头送给中间商,等终端顾客熟悉了深闺里,并在居酒屋或其他任何场所喝酒吹牛逼将深闺里吹出去,当深闺里在一定范围里口口相传,就到了在热闹街道旁的静谧处开直营店的时候。
这是深闺里在东洋的扩张模式,比较复杂,到了美国就会简单得多,已经成熟的邮购产业,非常便于深闺里扩张。当然,深闺里需要一个英文品牌名,比如“Oh,yeah!”。
“诸位,发表一下看法,这一次深闺里主推哪个系列?”石津健介指了指衣架上的未亡人、亮皮紧身衣以及各种内衣。
闻言,富田仲明寒着脸说道:“我不赞成会社生产未亡人和服。”
石津健介对富田仲明罔若未闻,深闺里所有的款式都由会长钦定,且有过吩咐,其他款式可以随机应变,生产与否和改变款式都可以,唯有未亡人系列不准有任何改动,销量不理想可以少生产,但不能不生产。
“上床君、井尻君,你们怎么看?”
上床达人:“社长,我看好亮皮紧身衣和开裆内衣。”
井尻一雄:“亮皮紧身衣和蝴蝶内衣。”
“我的想法和你们一样,看好亮皮紧身衣,这次的主推就定这个。井尻君,你联系一个客户先进行试销,收到反馈进行整改,然后再开始正式销售。”
“哈依。”
开过会,石津健介离开会社,来到不远处的洋风喫茶店,叫一杯咖啡,点上一支烟,靠在椅背上倾听爵士乐。
制衣工厂最忌烟火,会社有规定,厂区内不许吸烟,想吸只能去工厂外,就是他这个社长也不例外。他是有烟瘾的,经常跑进跑出实在麻烦,好在他是社长,工作时间不需要时刻在厂区,在喫茶店也是一样。
就像会长说的,他的职责20%是对内管理生产,80%是对外营销,而营销的第一步是发现流行款式。
会社刚刚起步,京香织和深闺里有会长的既定策略,假如后续的现实没有证实策略错误,他对两个品牌无须过多操心,他需要操心的是鬼谷这个最重要的品牌,既定的衬衣之外,他需要发现另一款会热卖的款式。
他脑海里此刻漂浮着四个字“和洋折衷”,这是会长告诉他的,据说是更上面的大会长提出的建议,真想见一见大会长。
石津健介想到就要收尾的计划书,也不知大会长看过计划书后会不会召见我。
稍稍分神,石津健介的注意力放回到和洋折衷上。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几年前的台湾杂志,翻阅并从中寻找灵感。
还是会长的提议,和洋流行到台湾后,经过拆解,加入中式和更多的美式重组,折衷方式更为繁复,也融入了更多的流行元素。
……
上海。
解放二字,包括解放妇女,自然也包括解放娼妓。上海解放后,并未像其他城市一样第一时间取缔娼妓。
当时上海百废待兴,如果立刻取缔娼妓,既没有足够的医疗条件为她们治病,也没有专门资金安置就业,只能把她们推向社会,使她们流离失所,生活更加悲惨。
过去的一年,政府针对娼妓做了不少工作,制定了“妓女脱离卖淫生涯,龟门索要赎身费违法”,“不得强迫妓女接客和废除妓女与院主之间一切契约”等规定,烟花之地变得萧条,解放前的十万余娼妓继续从业者所剩无几。
不过,四马路一带的夜晚依然霓虹闪烁,灯红酒绿,资本家和买办们花天酒地依旧。
吴鸿安前些日子又被派回内地,在广东逗留几日,来到纺织企业比较集中的上海,经过一些日子的忙碌,他变得空虚,于是交了一个舞女做朋友,在四马路的凤鸣招待所临时安了个家。
吴鸿安外派的日子其实很清闲,没太多事做,闲暇时间大把,且差旅费之余还有每日20万的生活补助,日子过得相当宽裕,完全可以覆盖他的相好素锦之花销。
七点半,吴鸿安还在呼呼大睡,素锦却是已经醒来,她搭住吴鸿安的臂膀轻轻摇晃,“鸿安,醒醒,该起来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去海影厂吗。”
吴鸿安被叫醒,闭着眼伸了个懒腰,“亲我一下就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素锦轻笑着摇摇头,俯身在吴鸿安脸颊亲了一下,谁知吴鸿安抱住她一通乱啃,“讨厌,我已经化好妆了。”
吴鸿安松开素锦笑道:“反正你没事做,重新化就好了。来,给本大爷穿衣。”
闻言,素锦起身从一边的椅子上拿起吴鸿安的衣服,从里到外,一件件帮他穿上,体贴入微,仿如一个贤惠的媳妇。
时局如此,舞女已经没法做了,她又不想干太辛苦的工作养家糊口,只好抓住眼下能抓住的绩优股。她对吴鸿安好感有那么一点,却不至于令她如此卑微,说到底,她积极表现就是为了早日摆脱相好的关系,起码上升到外宅,将来好跟着一起去香港。
素锦忙前忙后,伺候吴鸿安洗漱,又去买来早点伺候他吃,等吴鸿安出门,她甩了甩手,瘫在沙发里不想动弹。
她是舞女中的自愿派,因好吃懒做才下海,干累活不是她所愿,这么一会让她累得够呛。
吴鸿安出了招待所,立马点上一颗烟,回头往房间的窗户望了一眼,眉尖轻蹙。对素锦的诉求他心知肚明,主观上他也挺想带她回香港,但客观条件存在障碍,他不清楚回香港后有没有能力养两个家,素锦的花销可不省。
猛吸几口烟,冲早就盯上他的出租车招了招手,一溜烟,出租车停在他身旁,司机下车绕了一圈给他开启后座的门。
乘坐出租汽车是奢侈浪费的行为,类似的呼声一日比一日响亮,上海的三十来家出租汽车公司、370辆出租车,日子不怎么好过,已经举债和变卖资产维持经营,有价格不能乱的规定,只好拼服务。
吴鸿安弯腰钻进车里,拿起座位上司机准备的报纸,摊开扫一眼头条,等司机回到驾驶位,说道:“去海影厂。”
车子驰骋,路过大厦高楼时,吴鸿安的目光偶会抽离报纸,往大厦楼顶瞄上一眼,期盼能瞄到一眼机关枪,又担心机关枪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