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檀是万万没想到,来找他请战出海的,蓝玉常茂李景隆只是第一波。
第二天天才刚亮,鲁王府门前就停了一排马车,京师中诸多在家荣养的老将几乎都来了,那叫一个络绎不绝。
朱檀有心招待,可他又不是三头六臂,哪有那么多时间。
故此,他只能关闭府门,闭门谢客,让管家告知朝中诸位,选将的事是汤和负责。
老丈人汤和是现成的挡箭牌,不用白不用。
朱元璋让汤和做朱檀的副将,其实也是有帮他挡箭的意思。
如此,朱檀在应天府又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又是一日傍晚,朱檀正坐在后花园中喝酒,鲁王妃盈盈而来,直接坐在他身侧,面色有些奇怪。
朱檀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却看向夫人,玩笑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你不是出去串门了吗?谁给你气受了?”
“应天府还有人敢给你气受,你跟我说,我给你报仇去。”
鲁王妃转头看向朱檀,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父亲离京了。”
“嗯?这么快?”
朱檀倒是有点意外,问道:“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这不让我来通知了吗。”
鲁王妃有些哀怨的看着朱檀,轻声道:“还不是因为你。”
“从那天你说父亲负责选将之后,有多少老将登门,家里的门坎都要被踏平了。”
“这几天,光是家里藏着的老酒就被喝掉了三百多坛。”
“父亲说了,再不走,他以前攒的老底都得让那些人薅光了。”
听到这话,朱檀差点没憋住笑,又不能当着夫人的面笑的太放肆,故此赶忙转过头,咧嘴干笑两下,随即才看向鲁王妃,板着脸道:“他们也太不像话了!”
鲁王妃闻言,白了朱檀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当时你直接说不选不就得了,还非要让他们去找父亲。”
“老头儿存点酒容易吗。”
“以前他那些老部下基本不去家里,父亲也不让,这下可好了,他们奉了你的令名正言顺的打秋风,连吃带拿的。”
“你没看到父亲那样子,今天妾身才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
朱檀干笑两下,没说话,只是拉着鲁王妃的手,脸上露出安慰之色,心里却没半分愧疚。
他当然是故意这么做的。
汤和是何许人?那是跟着朱元璋征战天下的左膀右臂,放眼满朝文武,所有开国元勋,也只有常遇春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能和他比肩。
现在老一辈国公几近凋零,开国元勋中就唯有汤和资历最深,让他选将是情理之中的事。
况且朱元璋把这么大的事交给朱檀和汤和,也是要看他们怎么做。
汤和人老成精,怎会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
京中诸将是必然要请战的,那朱檀与汤和怎么处理此事,可就大有玄机了。
如果这翁婿二人借此拉拢人心,大肆许诺,皇帝必然会记在小本本上,等着秋后算账。
现在,朱檀把这些人拒之门外,汤和只请他们饮宴,绝口不提出海用兵之事,又心疼不已的拿出这么多酒来,到时候他也好向皇帝哭诉。
如此,既安抚了京中诸将的心,又打消了皇帝的猜疑,还能顺道堵住那些文臣的嘴,一举三得。
老丈人汤和面上看着凄苦,其实心里不知怎么笑呢。
“父亲是连夜出京的,临行前入宫见了陛下。”
鲁王妃轻叹道:“他在京师一日,那些老部下就要多吃一日,我爹是真遭不住了。”
听到夫人这么说,朱檀抿嘴轻笑,安慰道:“没事,你们家底子厚,吃几天吃不穷的。”
“你还说……”
“哎呀!”
鲁王妃刚要说什么,朱檀忽的一拍大腿,道:“不好!”
“怎么了?”
鲁王妃一惊,赶忙问道:“是不是想到什么纰漏了?”
“不行,我也要赶紧出京!”
朱檀看着夫人,开口道:“他们在老丈人那吃习惯了,老丈人走了,肯定要来吃我!”
“咱家穷,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不行不行,晚上就离京。”
“夫人稍待,我入趟宫,回来再和你细说。”
言罢,朱檀直接起身,火急火燎的入宫去了。
看着朱檀那背影,鲁王妃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鲁王穷?
天可怜见,他收敛天下之财,坐拥的财富连皇帝都眼红,他会穷?
傍晚,紫禁城,御书房。
朱元璋笑呵呵的看着朱檀,轻声问道:“不是不着急离京吗?怎么现在又要走?”
“父皇,不走不行了呀。”
朱檀面露苦涩,笑道:“儿臣也怕被打秋风。”
“京中诸将都快把儿臣岳丈吃穷了,儿臣……”
“一毛不拔。”
朱元璋笑着开口,伸手点了点朱檀,又看向身旁朱标,道:“你这个弟弟,真是抠门。”
朱标闻言,抿嘴轻笑,却并未开口说话。
他心里清楚,十弟朱檀这次入宫就是来演戏来了,他是哭穷吗?他是怕父皇乱琢磨。
“此番出京,要往何处?”
朱元璋又看向朱檀,问道:“直去山东都司?”
“儿臣打算先去趟北平。”
朱檀如实道:“听说四哥那边有些精兵良将,儿臣想借来用用。”
“不光自己一毛不拔,还想着薅别人羊毛。”
朱元璋笑着摇头:“老十,你这性子是随了谁?”
随了谁?不是随你吗?
朱檀腹诽,老朱家腹黑、多疑的这些毛病,根儿不都在你老爷子这?
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那是万万不敢说的。
“这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朱元璋见朱标不说话,又笑道:“老四愿不愿意借你人,咱也不管,你自己问去。”
“不过你小子这次征东瀛,若是败了,可别怪咱抽你。”
“那不能。”
朱檀咧嘴笑道:“东瀛小国,我大明万乘之国,雷霆万钧之势,不可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