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等又何曾不是这大世之下的蝼蚁与棋子。”
淮凡儿低垂眉眼,活了八万年,他虽为尊长,却不喜战,无尽森林那么大的土地,已经足够他们巫族休养生息,他的族人都习惯了巫族的生活。可这数百年,人皇和青皇朝的气数将尽,战端也就起了。
尤其是两年前,族中杀入了青皇朝内,族内也发生了争斗。
到了他们的境界,只求修行去破合体,哪儿管什么打仗不打仗和世间恩怨?可便是这样,万年都难见一面的合体大能现世,他们对于战争热衷到了出人预料的地步。可他们却不是为了扩充领土,这些几乎寿命永恒的古老存在,根本不将人命放在眼中。
“突破和传说中的帝位。”
淮凡儿嘀咕一声,也只有这两种东西,能让合体境修士和族中的老怪物出手。炼虚突破合体,需要合道,融合自身规则于体,身可为道,其中窥道、悟道、合道,也是三重境。可炼虚若要合体,太需机缘,肉体苦难哪儿能承受得了天地规则?合体境也称‘天地之灵’,掌控世间法。
到了合体突破大乘,便是化道神通,与仙神无异。可这却是二品,天下第一品,则寻大帝位。大帝位有天数,天数二十四,便是肉身溃散亦可神魂不朽,自去轮回。
望着这尸山血海,淮凡儿目中伤色。
此番涅槃圣长前来,那丧命的百万人族、巫族,那西望的李天月,皆因此而亡,与他一般,是这煌煌大势下随波奔流。
思绪间。
淮凡儿微眯双眼,只见那李天一呆滞地企图抱起李天月,李天月那双剑却爆发威能,怎也不愿离去。上千仙兵和李天月已化石像,却能引来天地法力,华光泛起。
是那李天月手中饮血剑和嗜灵剑浮空而起,嗜灵剑鸣声响,却寸寸碎裂,兵解成片,附着于那饮血剑剑身之上。地面浮现大阵,也是那李天月最后留下的传承,似是感觉到了李天一那相连的血脉,终于将传承释放而出,化作流光进入剑身之内。
这两柄跟着李天月沙场杀敌数百年的剑,染了不知多少巫族与人族的血,也不知斩去了多少人的魂魄,那嗜灵剑的碎片在两个器灵的嘶鸣声中,用出法力将之彼此相融,华光四散,令战场中巫族无不侧目。
只见那长剑最终落在了李天一的手中。
这前来探望妹妹的天机三贼首,目光呆滞地捧着妹妹的遗物,一如前方石像。
“原来是守着遗物。”
淮凡儿叹息了一声,朝着左右尊长沉声道:“李天月虽为我等大敌,但却是为守土而亡。我等也应效仿,万不可动其尸首,若有悖者,便与我为敌。”
“是!”
众巫族尊长无不应允。
远处。
李天一手捧天月遗物,那剑温热,如若天月当年满腔热血参军。当年,要让世人皆知李家有女李天月,她不弱男儿身,此番愿景,是成了。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李天一茫然地望着妹妹化作的石像,妹妹最后的执念不愿走,那上千仙兵不愿走。李天一茫然无措,天月为将与将士同生共死,是那军中之事,也是力竭而亡,四顾之下,他连个仇敌都寻不到。
他幼时没人照顾弟弟妹妹,他从来都紧张弟弟妹妹们会被欺负,也成了弟弟妹妹们口中‘唠唠叨叨’的大哥。可天行来了,他却在那天行洞府。如今天月丧命,却也仍要长留在这战场上西望巫族。
“我盗了一辈子的墓,我的兄弟姐妹丧命,却未能为他们安葬,让他们魂归家中。”
李天一长叹一声,盘膝在天月和众多仙兵前,温和朝李天月笑着,可那笑容却苦涩到了极点,“天月,不要怕,你不回家,哥在你身边陪着你。”
时已深秋,夕阳西下。
西境大虞城外边关地,巫族打扫完战场,沙土尘扬。一名名巫族人踏过废墟,自那上千雕像、浮空天月石像及盘膝的李天一身边越过,无不侧目,却不敢僭越。
那巫兵数之不尽,李天一视而不见,正渐渐融合的长剑摆在他腿上,散发着流光。
这平日时常玩闹的盗墓人眉眼低垂,任由天风吹起长发,发丝从他脸上掠过,他温和地抚摸着银光烁烁的长剑,触及剑身温热,思索片刻。
“就叫你血衣巫屠剑,待你成剑日,斩尽巫族不留情。”
那血衣巫屠剑剑身轻吟。
李天月的雕像,仍旧冷视无尽森林,似有什么她便是丧命也要坚持对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