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兵卫围着的白瑛,此时也没有神情委屈了,在张择被拖进来,看起来完好无损,且醒过来的时候,她就神情木然了。
此时听到皇帝问,她冷笑一声:“我怎么了?我这样还不是你这个废物逼得?你自己是个废物,托着好命当上皇帝,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配,胆小如鼠,怕这个怕那个,连一个死去的女人都怕,连我这个陪伴了十多年的女子也怕,我能怎么办,我没有好命,我只能自己搏命求生,都是你,都是你逼的,是你害死我家里人的!你这废物,你也配当皇帝!这皇帝换做我当也比你强!”
皇帝看着白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住口!” “贼妇!”
“休得胡言乱语!”
殿内的官员们纷纷斥骂。
皇帝怔怔看着白瑛,没有再问,也没有骂,只神情颓败低下头:“将白.瑛押下去,待审。”
听到这句话,围着的兵卫们催促白瑛迈步。
白瑛再次大喊一声:“六郎!”
皇帝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她,看到白瑛脸上轻柔的笑,一如先前,那么柔情蜜意,他不由怔了怔.
白瑛看着他一笑:“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哦。”
伴着话出口,人猛地向前一扑,噗一声响,撞进围着的兵卫手中一柄长刀上。
皇帝发出一声惊叫,殿内亦是低低惊呼,躁动,所有人的视线看着白瑛的胸口血渗出,在夏日衣裙上绽开血花一片。
“阿瑛!”皇帝一声喊,旋即吐出一口血,晕死了过去。
殿内顿时慌乱成一团,再没人注意自尽的白瑛。
兵卫们将白瑛放在地上,白篱缓缓走过去,看着血泊中的白瑛。
白瑛尚未断气,眼神开始涣散,但她能认出白篱。
“呵。”她发出一声吐气,“你现在,满意了,我真是运气不好,有你这个妹妹,你,这个,恶鬼,妖魔,你投生我家,终于把我们都害死了。”
白篱跪坐下来,抬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抚了抚。
“是,我生在你家,当了你的妹妹,是你运气不好。”她说,“否则,你现在就心想事成美梦成真做了天下第一贵人。”
说到这里,又笑了笑。
“但对于白家人来说,还有其他很多人来说,有我,是他们运气好,能大仇得报,怨愤得解,能死而瞑目。”
白瑛看着她,胸口剧烈起伏,要说什么但再也说不出来,片刻之后眼神涣散,但下一刻,脸上浮现一丝欢喜。
“娘——”她蠕动嘴唇,发出一声喃喃。
白瑛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向殿外奔去,随着奔出去,天地广阔,眼前站着的人面容也更清晰。
是娘!
是娘!
白瑛猛地一扑,眼前的人伸手将她抱住。
“娘。”白瑛依偎在她怀里,仰头看上方。
上方妇人垂目看着她,满面笑意,轻轻抚摸她的脸。
“娘,我昨天跟哥哥骑大马了。”她高兴的说,“可好玩了。”
妇人含笑点头:“好啊,阿瑛真厉害。”
她笑了:“娘,怎么叫我阿瑛,娘一直叫我二娘子呢。”
她说着从娘的怀抱跳下来,站直身子,叉腰说。
“我是家里的二娘子,我可以帮忙管家。”
地面上投影女童小小的身子,头上扎着的双丫髻晃啊晃。
“好,二娘最能干了。”妇人含笑夸赞。
她又扑过来,扑进母亲的怀里蹭啊蹭,忽地想到什么,抬起头。
“娘。”她声音带着几分惊恐,“你不许生三娘!”
妇人垂目看着她,缓缓点头:“好,我不生三娘。”
她宛如卸下重担,重新依偎在妇人怀里:“娘,我要吃你做的冷淘。”
妇人的声音含笑落下:“好。”
“我要集市上买两个白兔子!”
“好,买。”
“娘,我还要去看胡儿舞!”
“好,娘陪你去看。”
她只觉得满心欢喜,笑着跑开,手里举着一支风车,呼啦啦转动。
“去看胡儿舞咯——”
“去看胡儿舞咯——”
她很快跑远了,在远处停下脚回头。
“娘,你快点——”
妇人看着举着风车的女童,含笑应声:“好,娘来了。”
随着说话,前方的女童再次奔跑,跑啊跑啊,然后宛如泡沫一般消失在天地间。
妇人站在原地,宛如有风吹过,一层虚影脱落。
同时有影子从肩头浮现。
“真可惜,你让她见了最想见的母亲,可是你却看不到。”
白篱垂目看着自己手,她在别人的梦中能呈现别人最想见的人,白瑛最想见的自然是母亲,只是,她变成了母亲,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她从未见过母亲的模样。
现在白瑛也死了,世间再也没有人会梦到她的母亲。
她再也见不到了。
影子一晃漂浮到她面前。
“我刚才在旁边替你看了。”她笑说,“你母亲有着圆圆的眼,脸有些瘦,嘴角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可惜这依旧是白篱的梦境,白篱自己想象不出来的人,她虽然见到了,也不能在自己脸上呈现。
她便伸手比划着描述,最后总结一句。
“长得很好看呢,比起你姐姐,更像你。”
更像她啊,白篱看着她,含笑点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