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晦暗,春雷似鼓。
呢喃神语萦绕耳畔不绝,徐源长一点一点放开守静心境,同时保持三分观者心进行新的尝试。
铅云低垂,淹没耸立巨石顶端。
电光如蛇闪烁,连接云空天幕和神语岩。
道道炸雷轮流打在三块岩石上,赤球耀眼,振聋发聩,蔚为奇观。
神语岩方圆三百丈范围所有修士,或自言自语,或坐如雕像,仿佛置身事外,对于近在咫尺的滚滚春雷无动于衷。
大雨倾盆而下,大部分修士身上滴水不沾。
即便沉迷参悟不闻身外事,三重楼修士的本能,使得他们免受风雨侵扰。
徐源长置身狂风暴雨之中,浑身湿透,他缓缓走动,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沉浸半醒半沉的奇怪状态。
他分别用自己领悟的守静、观者和幻心之境,组合尝试了好几天。
将随身佩戴的清静石、清静玉佩收进纳物袋,因为太清醒了将无法倾听到神语呢喃,调用静气将戒指也裹住,限制戒指的破幻功效。
万一他好不容易进入状态,戒指自发地让他清醒过来,他还不哭惹。
脚下越发沉重,有几分拖泥带水,徐源长神志似游离天地间,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行尸走肉,身躯被狂风吹得歪歪斜斜,缓缓摸到一块丈许大岩石上坐下。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呢喃杂语嘈杂声中,徐源长突然捕捉到一个缥缈沧桑声音。
“……金丹之道,炼己为先。”
无数具有醍醐灌顶力量的声音,干扰了沧桑经文声。
风声雨声惊雷声,交织形成沛然天地混力。
徐源长的神魂仰望雨夜,若有所思,嘈杂慢慢从耳畔远离,片刻后他又听到了第三句轰然回荡的经文。
“道之费隐不可道,道之发见则可道。”
正自琢磨其中玄妙,突然一道蛇状闪电,自百丈外的巨大岩石上方,拐弯指向他的头顶。
徐源长心头一紧,他看到自己头发根根倒竖,一颗赤红雷球顺着闪电指引,“霹咔”一声打向他的头颅,毁天灭地威力,令他神魂大惊失色。
他半清醒的意识想往边上躲闪,来一个驴打滚也成。
然而身躯僵硬,反应迟钝不能动弹分毫。
偏偏他还能清晰无比看到雷球像慢镜头下,表面光波动荡,拖拽尾光砸来的轨迹。
太要命了,快躲啊!
“轰隆”,该来的终究会落到头顶。
他能听到“嗤嗤滋滋”细微雷光炙烤身躯的声响,剧烈撕裂灵魂的痛苦显得格外漫长,迟迟不能过去,他甚至嗅到了空气中皮肉烤熟的肉焦糊香味。
外焦里嫩,撒点孜然估计好吃。
面对突如其来的劫难,他竟然没有太多悲伤,尤有闲心胡思乱想些别的。
强光耀眼,四周已然不可见物。
他突然想到还有戒指,动念间,他却找不到与他有隐秘联系的救命戒指。
到处白茫茫一片,干净得什么东西都看不到。
戒指空间剧烈震动,雪白皮毛的兔子脑袋一片黢黑,毛发刺猬一样竖起,有丝丝细碎雷光在兔子身上跳跃。
无端端遭了一记雷劈的兔子,傻愣愣看着雷光溅落地面,扭动着蔓延连接,形成一个三十丈大小的六面形状,随着震动加剧,戒指空间扩张到了百丈左右。
中间的六面形状缓缓抬升,最终突出地面三阶台阶停下。
兔子宝石般眼珠子变得通红,再也保持不了幻兽的高贵优雅,气急败坏跺脚破口大骂:
“该死的古老头,彦山老杂毛,你故意与我作对使坏是吧?算到我有脱困的一天,指使徐小子将我装进你的幻仙戒空间。”
“你到底想干嘛?杀人不过头点地,我都死过一回了,还会怕伱不成?”
“算我怕你了行吧,你大人有大量,暂时给我一处容身之所。”
兔子盯着突然光华璀璨的造化神台,有神秘气息凝聚,他很识时务改口服软,不敢再骂老杂毛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万一老杂毛恼了,将他送出空间,可不得惨兮兮。
他的晶石老窝早就被排斥出神台范围,滚去了角落处安家。
正是通过这座目前只有六面三阶的造化神台,兔子认出神器空间的跟脚,还真是他一位老熟人的宝物。
满腹心酸,又不得不接受残酷现实。
当年不就是背地里挖苦过老杂毛要打一辈子光棍,至于这么穷追不舍一而再算计他吗?
他不就是嘴贱了一点……害,嘴贱是病,要不得啊。
看着造化神台上游走不定的璀璨光华凝聚在最中间,缓缓平复不见。
兔子陷入沉思。
他又得改变策略了,他好像一直在变。
唉,做一个随心所欲、独立于世的讹兽,真特么难。
一夜风雨过去,朝阳斜照神语岩。
徐源长终于从白茫茫一片状态下找回身躯,他端坐岩石上,身上水迹化作雾气袅袅,没有被雷劈得缺胳膊少腿,连一丝焦熟痕迹也没有。
昨夜被天雷劈中的恐怖经历,像是一场幻觉噩梦,随风而去。
没事就好,万幸没事。
神魂归于身躯,他再次陷入半醒半沉之境。
耳畔充斥各种各样杂乱神语呢喃。
……
柳纤风领着曾山郎、蒙一一和南文修,将一身明黄裙子的俞风舞,送出白云间客栈。
街上来往修士纷纷退避道旁行礼。
俞风舞其实不喜这样的情景,她是剑修又不是魔修。
不就是当着赶来的舒家四重楼修士之面,宣判破坏祖庭圣地规矩的舒士铭罪行,将舒士铭及一干手下神魂俱灭,留一个全尸,吊在无墙城高处飘荡曝尸三月,以儆效尤,她又没大开杀戒。
那些渣子不值得她动手。
她向匆匆赶来赔罪的舒家老祖,宣布了对舒家藐视祖庭圣地的处罚。
舒家老祖舒仲望退出尖山国一应职务,闭门思过百年。
舒家交出三成宝库,献于祖庭圣地以表赎罪诚意。
舒仲望凝视那个风轻云淡的女子足足盏茶时间,双方对峙,气氛凝固到落针可闻,最终舒仲望不得不低头认罪。
他若出手抗命,舒家包括他自身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舒家老祖回去之后血腥清洗了舒士铭那一脉,对外公开认罪,然后自闭于祖山。
权势再大的千年世家,终究不敌祖庭圣地规矩。
消息飞快传播,整个定洲震动。
女子剑修俞风舞以其强势冷酷手段,为定洲所有王朝修真势力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