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动脉的分支，你能超选……你先超选试试吧。罗博士，可能当年你在咱院的时候看过的导管介入少，潘主任的水平还高，所以你觉得手术不难。”

面动脉内的直角弯处，点一八的导丝并没有被无形的力量变弯，也没有超自然现象。

刺啦~

铅裙被撕开。

“面动脉有一个异常分支，几乎是直角，叠加血管很细，完全不可能超选成功。”

正在做手术的罗浩就像是听到了沈自在的话似的，在血管呈螺旋状的位置前顿了一下。

它由面动脉分出来，呈直角弯，随后又蔓延出很多血管给血管瘤供养。

身为罗浩的大舅，林语鸣只需要知道罗浩手术做的牛逼，不经意之间就折服了医大一院的介入科主任就足够了。

此外还有面动脉的分支给颌面部血管瘤供血。

云教授知道，现在的罗浩才是认真的罗浩。之前那个直角弯，罗浩根本没上心，只是常规操作而已。

纯粹的血管直角弯超选沈自在不是没做过。正因为做过，所以沈自在才知道为什么难。

“行，试一次，您看先超选哪根血管？”罗浩很尊重云教授。

难不成医疗界的大佬们都这么愿意装逼？

还是所有人都愿意？

应该是所有人，当年项羽看见秦始皇东巡的时候不也羡慕的很么。

林语鸣默默的看着几近癫狂的沈自在，他虽然技术水平不高，但毕竟也是临床出身，知道这种感觉。

看样子是小螺号手术做的牛逼，这才让一直喋喋不休、说着不吉利话的沈自在闭上嘴。

云教授连忙说道，“你去休息一会，剩下的我来。”

幸好自己一直没有说什么挑衅的话，做人留一线这种老话还是对。

超选到位，微管道送进去。

“罗浩，你该锻炼下身体了。”

小叔再年轻，那也是自家师门的小师叔，虽然罗浩不承认。

可到底手术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有这种效果呢？

林语鸣不知道。

别人看不出来，但云教授心里清楚。

罗浩作的越过分，等他年后去医大一院，带着医疗组进入介入科，自己也就越是有理由拒绝他一些合理或是不合理的要求。

“螺旋弯基本过不去，知道前列腺动脉为什么难栓塞么？就是增生的血管绝大多数都是螺旋形的，超选难度高上了天。”

他完全没在意罗浩把自己当小医生使唤。

手术室的地面似乎都在颤抖。

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完，点一八的导丝就继续前行。

他没见过这种手术，也没见过水平这么高的术者，哪怕矿总曾经最辉煌的时候。

迂回盘旋的血管分支已经超选到最深处，眼看着就要打药、栓塞。

当时罗浩似乎觉得有点难，顿了一下。

沈自在一声惨叫，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毕竟手术是云教授做，打着协和的旗号。

作为号称最懂术者的人，技师现在一句废话都不敢说。

果然，罗浩操作点一八的微导丝一蹴而就，穿过直角弯。

这时候的云教授仿佛回到学生时代，老师放了第一台手术，让他当助手。

沈自在怔住。

“害，累了就休息一会，没事没事。沉点好，沉就是真材实料，里面都是铅，能不沉么！”林语鸣笑呵呵的说道。

一刹那，沈自在仿佛老僧入定，怔怔的看着屏幕，完全无视了申主任的调侃与挑衅。

就在他内心波动的时候，气密铅门再次关闭，开始造影。

罗浩把铅衣撕开，扔在地上。

超选很快结束，云教授的后背已经不知不觉冒出一层白毛汗。

而沈自在却对着旁边的屏幕傻笑，他刚刚看到罗浩操作点一八的微导丝超选螺旋动脉。

沈自在透过铅化玻璃，默默的看着罗浩。

“我……”罗浩有苦难言。

竟然这么快。

患者的血管瘤面积太大，供血的分支血管太多，这玩意怎么栓？

看到图像后，沈自在再一次确定自己当时拒绝手术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顺着沈自在的手看过去，操作间里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一根很细的分支。

“手术是怎么做的，你们看清楚了么。”沈自在问道。

云教授看了一眼时间，从股动脉穿刺开始到现在只不过用了13′12″。

罗浩不仅能做，而且做的又快又好。

与此同时，他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林处长，那身装备太沉了，累。”罗浩把责任推给装备。

“……”

沈自在又看别人，除了技师茫然的摇了摇头之外，其他人都一脸木然。

心中托底，他忽然升起恶作剧心态，来到沈自在身后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只有一个小小的点，术者操作点一八的微导丝直接撞在这个点上，并配合手型，让微导丝“拐弯”。

Dsa的操作间设备基本类似，沈自在熟悉到了骨子里，念头一起，他下意识坐到旁边的电脑前，打开操作系统开始回看刚刚罗浩的手术过程。

刚刚面动脉超选，别人看起来有些惊悚，但对云教授来讲还算正常。

“可能是碰运气，就是运气好。”沈自在沈主任看着屏幕，喃喃说道。

正在“专心”的罗浩做手术的动作并不快，可所有动作没有一丝冗余，简洁、干净到了极点。

他也不需要知道。

沈自在一拍自己的头，满脸懊悔，马上站起来回到操作台前。

血管迂曲，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弯。

“技师，回放一下造影。”

我！

艹！！

这都是正常程序，难点还在于之前的直角弯和螺旋血管。

技师和护士忙碌起来。

成功！

接下来就到了云教授关注的点——螺旋状增生动脉的超选。

视野中，点一八的导丝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已经从面动脉里落到分支血管里。

云教授怔了一下，这是准备继续超选，继续栓塞的节奏。

罗浩用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拧着微导丝，没见有特殊的动作，微导丝便丝滑的进入螺旋形增生动脉里。

什么超细的血管直径，

似乎对术者来讲完全不是障碍。

怎么做到的！！

陈勇站在角落里，有些恍惚。

完美成功！！

“云老师，我有点累，接下来麻烦您了。”罗浩抽出微导管，说了句话后转身下台。

再造影，意味着手术主体已经结束，造影确认一下栓的结不结实。

他并不是因为罗浩技术水平高而恍惚，陈勇是觉得申主任说话的风格和秦晨有点像。

云教授刚刚觉察到改变，点一八的微导丝就开始前行。

要是连这两下水平都没有，还扯什么做颌面部血管瘤，直接停止手术得了。

除了全神贯注配合之外，云教授只能祈祷自己千万别拖后腿。

接下来是给血管瘤内部打药，然后用凝胶海绵把血管塞住。

就像是狗子看见了肉的那种眼神。

沉稳的气息在罗浩身上溢出来，渊渟岳峙，宗师之气顿现。

胡扯。

“闭嘴吧你呐。”申主任斥道，“你回头看看，小叔已经超选完了。”

什么直角弯，

手术继续，这次进行超选的是颈外动脉的一个分支血管。

一想到严重的后果，云教授不光头皮发麻，手也发麻。

从屏幕上，压根看不出来术者的手法。

申主任一努嘴，“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水平低了吧。”

“啊？栓完了？这么快？！”

直角弯他能过去，下面这段血管百分之百过不去。

但转瞬之间沈自在就被打了脸，申主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自在沉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他只盼着自己千万别出错。

“你怎么了？”

一抹微笑出现在林语鸣的嘴角上。

“罗博士，算了。”云教授轻声说道，“没法超选，就这样吧。不用你跟患者家属说，我去说总行了吧。但回去后，老爷子那面得伱说，别让我背锅。”

手术，

人家手术做的是真好，自己全程都没动手，处理一些术后的小事儿是应该的。

但一蹴而就，这就……

申主任看见栓塞了一根血管，知道手术必然会成功。

沈自在松了口气，他是真怕罗浩做出什么事儿让自己下不来台。

他急了，他急了！

的确，造影后下一步是超选，可就这血管条件，特么能超选么？！

正常的解剖结构是颈动脉-颈外动脉-面动脉-内眦动脉。此外面动脉还分出上下唇动脉、鼻外侧动脉等等。

沈自在笑吟吟的看着申主任，“我肯定做不到，全国估计都没几个人能做到。即便能做到，也要反复超选。眼前这个……”

可只一下，不到2秒的时间，随后云教授感觉罗浩周身气质为之一变。

不过沈自在也很满意。

申主任……申主任的表情有点过了，他口口声声叫罗浩小叔，但总不至于真是小叔。

不懂行的人以为没什么难度，但做过类似手术却超选失败的沈自在知道，这已经不是自己这个技术层次能理解的了。

“这里。”沈自在走到屏幕前，手指着屏幕的一个点说道。

刚刚他还对着屏幕，笃定的说手术没法做之类的话。

每走一步，罗浩都会脱掉一件铅衣。

“陈勇，你刷手去按压，别让云教授一个人忙。”罗浩安排到。

“好咧，这就去。”陈勇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去刷手。

“罗医生，欢迎您来医大一介入科。”沈自在表情严肃，腰弯成90°，伸出双手，恭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