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志平语噎,这番话倒是真的。人心鬼蜮,只有想不到、听不见的惨事,没有人做不出来的惨事。
丘处机沉声道:“既然遇到了这种事,我们就去给这家人做个法祈福吧!”其实,他只想给死去的李家大娘祈福,在黄泉路上好走一点。
“做法”一事对于他们这些正统道士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全真教下道士,无论大小,都给人做过法事。
丘处机带着尹志平和李志常走到屋前,被一个年轻的汉子拦住,他问道:“道长,你们要做什么?”丘处机左手抱住右手,行了个标准的道教礼仪手势,喊了声道号:“无量天尊,贫道终南山丘处机,见到这户人家有白事,想给死者做场法事,以表心意。”
门外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嚎哭的一男一女,他们停下来哭声,扭头看过来。女的大声说:“要钱的话免谈了。”尹志平皱眉,李志常哈哈一笑。丘处机道:“不需要钱,如果居士能被几碗粗茶淡饭那再好不过,如果没有,那也不用勉强。”
女的听后松了口气,不用钱就好,至于吃饭,门口那些过来帮忙的人都要给他们准备吃喝的,多出三个人倒没什么。她道:“既然这样,就麻烦三位道长了。”她一旁的男人,也就是他丈夫,弱声道:“这样不好吧,还是应该给点辛苦费。”女的瞪眼过去,喝道:“给什么给。”男的瞬间气势弱了下去。他心里清楚,就算没有眼前这三个道长,过几天也得请一个过来做法的,这是丧葬中不可缺少的仪式。
大厅摆好一应材料,丘处机做法,李志常和尹志平手上握着三炷香,并围着棺材转圈。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是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农妇。
六炷香烧出的烟不是朝上走,而是斜斜飘到棺材里,钻进尸体的鼻子。李志常看到这一幕,吃了一惊,不过法事不能停,只好先放在一边。忽然觉得脸颊发痒,转头过去,见到李家媳妇两眼汪汪地盯着自己看,好像把自己当成了餐桌上的美食,鸡皮疙瘩一起,浑然把香烟的事忘个一干二净。
法事做完,三人在院子用过饭,就打算离开,这时村民逐渐回家,剩下了一个冷冷清清的院子,李家媳妇走过来。
她长了一双圆脸,一条圆腰和一对圆腿,眯着眼睛,道:“三位道长请留步,家里有几间空房,可以让几位留宿一晚。”丘处机点了点头,答应下来。李志常轻声对尹志平道:“师兄,这人前倨后恭,恐怕不怀好意。”尹志平笑了笑,低声回应道:“志常啊,你今晚得锁好门了,你看她的眼神。”李志常瞧过去,李家媳妇两眼放光地打量自己,浑身不禁打了个哆嗦。李家媳妇道:“啊壮,你给三位道长收拾收拾房间。”
啊壮就是守在门口拦住丘处机的年轻汉子。他引三人到房间里去。
夜间。
棺材里的老人脸颊脖子开始渗出白毛,因为没点油灯,厅内又没人,这一异像不被人知道。渐渐地,指甲也开始伸长,呈淡黑色。
吱吱!
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从棺材发出,主卧里,李家儿媳推了一把丈夫,奇怪道:“你听到什么声音吗?”丈夫呢喃了一句:“耗子在叫呢,赶紧睡吧。”李家媳妇连推了丈夫两下,也不见动静,骂了声“死猪”,下了床。
她忽然笑了笑,心里道:“好俊俏的一个小道士,我如果去敲他的门,不知道他肯不肯开?”
轻悄悄地开了房门,隔壁就是李志常和尹志平的房间,至于丘处机,他一个人住一间房。房间的门开在西边,出去后是一个小小的缓冲区,将客厅和卧房隔开,要转个弯才到客厅。这屋子三间房子的门都是朝着缓冲区开的。
她喃喃道:“最近耗子越来越狂了。”
走到李志常的房门,轻轻敲了敲。
正在打坐的尹志平睁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李志常道:“来了,我果然没猜错。”李志常一拍脑袋,把身子侧过去,留下一个后背给尹志平,声音才慢悠悠出来:“她是来找你的,晚上她眼睛盯在你身上的时间不比在我身上少。”尹志平语噎,没办法反对,只好再闭眼,入定练功。
李家媳妇再敲一会儿,喃喃道:“没反应,大概睡着了。”忽然一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吓了一大跳,扭头一看,一双脸几乎贴着自己。
感受那股热气,她不觉软了下去,用手扭着对方的肉,低声道:“死鬼,敢现在找我!”
“嘿嘿!”这人正是拦着丘处机等人的那个年轻汉子,他笑道:“怎么不敢?你不是来找那两个年轻道士吗?”
李家媳妇被年轻汉子拉着走进了另一间房子。
大厅中,棺材里伸出一只长满白毛的手,指尖微亮,然后尸体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脸上也布满白毛。
它一张嘴,一口白气呵出,本来够寒冷的空气再冷了三分。
此刻,它已成了一具白毛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