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可比我值钱多了。”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
“哪是这么比的。”云娇推了她一下:“越发说的不像样了。”
满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来了这么多聘礼,这在整个帝京恐怕都是首屈一指的。”杨氏眼珠子一转,看向夏静姝:“这么多聘礼,可怎么赔嫁妆啊?”
“这有什么为难的?”夏静姝说话轻轻柔柔,却也并不相让:“外头早有这样的先例,家里头,娘留下来的嫁妆,都给姑娘带走,至于这些聘礼,留下几样意思意思,旁的都给她带走就是了。”
“都给她带走?”杨氏一脸诧异:“那养这样大一个女儿,又养得这么好,岂不是白养了?”
“伯母这话说的。”夏静姝面色微沉:“我家九妹妹,是无价之宝,凭谁多少银子也买不去。
这些聘礼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再说成了亲,带过去的嫁妆都是我九妹妹个人的,旁人也夺不去,是她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们为何不给她?”
“就是,女儿家没点嫁妆傍身,在婆家如何立足?”韩淑珍也跟着道。
“说的也是……是。”杨氏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把云姝。
夏静姝这话怎么像是在打她的脸,难不成是这个贱蹄子回来说什么了?
云娇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知道她是心虚了,也不曾多言。
她握了握夏静姝的手,自家嫂嫂是不知情的,但这话恰好说到了杨氏的痛脚,看样子,她还是在意这些流言蜚语的。
“九姑娘,我前几日在我家茶馆遇见秦南风了,他一直带人在隔壁的几家铺子忙碌着,那几家铺子,你们都买下来了?”杨氏兜了一个大圈子,总算问出了想问的话。
其实这几日以来,她也一直在想这事,秦南风回来又不曾担任个一官半职,哪来的这许多银子?
再看看今朝的聘礼,就算不想承认她也得承认,确实是大手笔。
难不成这小子在东岳发了大财才回来的?
否则,怎么买得起这样的铺子,下得起这样的聘礼?
“那个,也是聘礼。”云娇一笑,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
她心中了然。
杨氏之所以死皮赖脸的想要在他们这张桌子落座,为的就是问她关于铺子的事。
“啊?”杨氏吃了一惊:“那可是五家铺子连在一起的,你们打算开五家铺子?”
“不,只开一家。”云娇摇头。
“那还有四家呢?”杨氏不解。
“里头打通了,以后就只有一家了。”云娇回她。
其他人都望着云娇,谁都没听人提起过这事。
“什么时候的事?”夏静姝拉着云娇的手,她也好奇的很。
“他老早就买下了,前些日子才告诉我的,我也才知道没几天。”云娇笑看着她:“嫂嫂,我可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这些日子太忙了,我给忘了。”
“倒也好,竟然有那么多铺子,那我就把聘礼多留下来一些,叫你瞒着我。”夏静姝点了点她的鼻子。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云娇笑了:“只要嫂嫂欢喜,都给了你也成。”
“罢了吧,我留你这些东西,你到了婆家,可不要叫人笑死了,都要说你有个蝗虫一样的嫂嫂。”夏静姝自己说着便忍不住先笑起来。
她平日里鲜少在外人跟前如此说笑,今朝是吃了些果酒,心里头也确实欢喜,才会如此。
众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杨氏这才开口,她装作随意的模样:“那九姑娘那个铺子,打算卖什么?”
“我们商议过了,开个茶馆。”云娇细嚼慢咽的支架口中的东西,才回道。
“开茶馆?”杨氏几乎失声叫出来,她一下便反应过来,克制住惊愕与激动:“可我家场馆就在你家隔壁,两家茶馆靠在一道,恐怕……”
“是啊,以后还请伯母多多关照。”云娇装作不曾听懂她的意思,朝她露齿一笑,又扭头同旁人说话了。
杨氏捏着筷子,却不吃东西,心里头乱糟糟的,几乎有些坐不住了。
外头人人都道她精明能干,茹玉这才中探花郎多久?她手里便有了两家铺子,一家茶馆。
可那些人不晓得,她这些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光凭着起始的一家铺子,哪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了这么多银子?
还不是沾了茹玉的光。
茹玉入朝为官之后,官家便钦点他查管钱庄当铺的赋贡,也就是商税,这关系到国库是否充盈,算是一等一的大师。
茹玉得了此差,自知官家如此之看重他,丝毫也不敢懈怠。
每日除了看各地送上来的赋贡账目,还抽空到外头去走访,查账。
外头离得远也就罢了,只能认真看账目,可帝京是天子脚下,他发誓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辜负官家的信任。
那些开钱庄铺子的,总归有些个心思不正的,哪经得住这样查?
有心思活泛的便找到了杨氏。
杨氏才刚打理了一家铺子,刚好开始盈利,她尝到了甜头,正抱怨茹涉没本事,家里头不得余钱。
否则,多几家铺子,还怕挣不着银子?
怪道有些人放着官不做,要回家开铺子,做生意,这来银钱可比做官快多了。
一个有银子,一个要用银子,杨氏与对方一拍即合,有茹玉的官职在,对方自然不要她的利钱,她也是个胆大的,借了银子又开了一家铺子。
见铺子边上的茶馆每日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她又起了心思。
她又寻摸了地方,再次借了银子,开了如今这家茶馆。
她每日都在算账,三家铺子如今生意都好,照这么下去,不出三年,便能将欠下的银子全都还清。
接着,便开始挣银子了。
而三家铺子里头,就属茶馆挣得最多,她待在那处也待的最久。
可不料,这三年才起个头,云娇便要在她的茶馆隔壁另开一家茶馆,这可如何使得?
要知道,茶馆的生意,全都靠茶饼,要用好的茶饼,才能招揽来大方的客官。
她铺子里,用的都是上好的茶饼,哪怕是漱口的散茶,那也是顶顶好的,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茶馆才能这么快兴旺起来。
而她深知,云娇不仅擅长点差,还擅长制茶饼,她做的那个茶饼,从前开了那么小小一个铺子,都不够卖的。
若是云娇茶馆里全用那种茶饼点茶,她就算是买这世上最好的茶饼回来也比不过云娇亲手做的那花香茶饼,到时候茶馆的生意必然一落千丈。
她想着,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若是银子还不上,对方可不是什么善茬,何况关系到茹玉,半分也大意不得。
杨氏活到如今这把年纪,头一回感觉到了心慌。
她也不知筵席是何时散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把云姝扶着她进了门,茹玉迎来上来,她才如梦初醒。
“冬儿。”她上前拉着茹玉的手。
“怎么了?”茹玉觉出她有些不对,转头看把云姝:“你们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在那里说话多耽误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娘怎么了,一路都不曾言语。”把云姝低下头小声道。
她心里也觉得奇怪,杨氏不知道怎么了,居然从散席之后到现在都不曾开口呵斥她,刚才在门口上马车的时候,不小心还磕了一下。
这若是放在从前,杨氏怎么可能饶过她?定是要将她大骂一顿的。
可今朝,却一句话也不曾说,一路上失魂落魄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你怎么了?”茹玉抬手在杨氏跟前挥了挥。
“没事。”杨氏顿了片刻,松开了他的手:“我有些乏了,先回屋子去歇着了。”
说罢,她转身便去了。
留下小两口面面相觑。
茹玉是个大孝子,自然细细询问了把云姝筵席上的事,他在男席,自然不知女席的事。
把云姝细细的回了。
茹玉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对,娘或许只是吃多了果酒,明日便好了。”
把云姝点头,抬眼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怎么不曾吃酒?我还以为,你今朝要吃醉了呢。”
“怎么会。”茹玉笑了笑:“你放心,我如今不是那糊涂人了。”
他心里有些苦涩,他有什么资格吃醉酒?他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不该如同从前那么浑了。
“茹玉……”把云姝拉着他的手:“咱们回院子去歇着吧?”
“好。”茹玉答应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一路上,把云姝不时抬头看他两眼,心里头满是满足与喜悦,难得他如此,吃再多的苦,她也心甘情愿。
送走了客人之后,云娇也回了院子。
蒹葭带着人打了满满一浴桶的水,扶着云娇坐了进去。
“那还有热水,等会儿水凉了我再加。
姑娘多泡一会儿,解解乏,洗完了就早些睡,明日三更天便要起身了。”蒹葭一边忙碌着一边笑着道。
“三更天?那么早起身做什么?”云娇原本脑袋歪在浴桶边上,打算闭上眼睛养养神,听她一说便抬起头睁开了眼。
“我的好姑娘,明日是你的好日子,自然是要起身梳洗打扮了,要不然呢?”蒹葭又放了一舀子热水进桶。
“那也不用那么早吧?”云娇靠在浴桶沿上看着她:“咱们打个商量吧,天亮的时候起身怎么样?”
“不行。”蒹葭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到了时辰,人就来了,哪由得姑娘偷懒?”
“好吧。”云娇头一歪又靠在了浴桶上:“成亲真是累死人了,从前淑珍说了我才不信,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过了明日便好了。”蒹葭放下舀子,伸手拉过她的手:“奴婢给姑娘洗洗。”
云娇也不动,任由她伺候着。
“姑娘,你说杨氏今天说那些话,是想做什么?”蒹葭想起在筵席上杨氏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好奇。
“她还能做什么。”云娇看着屋顶:“无非就是怕我抢她的生意罢了。”
“这各自开门做各自的生意,她怕也没用。”蒹葭轻哼了一声。
“我倒是没想过,这辈子还有跟她打交道的时候。”云娇却笑了:“当初退亲的事,虽然是我自己情愿的,可她也不曾少憋着主意想让茹玉退亲。
那时候我不想与她一般见,并不曾斤斤计较,但往后再遇上,我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同她那样的人,不必要客气,她就算得了好处,也不会说姑娘半句好话。”蒹葭那一回给茹玉送香,杨氏说了云娇那些不好的话之后,就一只极为反感她。
“走走瞧瞧吧,或许,她并不会滋事呢。”云娇微微动了动,将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
洗过澡之后,她只穿了贴身的中衣,等着蒹葭帮她将头发擦干之际,还捧了本书来看。
看了片刻,发现看不进去,又合上了。
等她躺下,蒹葭又去收拾她方才换下的衣裳了。
“姑娘,你袖袋里这帕子包的是什么?”蒹葭的声音从屏风里头传了出来。
云娇心里一跳,赶忙坐起身来:“那个,你别拆开,是淑珍给我的,她叮嘱了现在不能拆,你放在那个樟木箱子下头吧,要压在箱子底下。”
“知道了。”蒹葭答应了一声,不疑有他,照着她的吩咐办了,口中嘀嘀咕咕:“韩姑娘不知道送的什么好东西,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云娇抿唇偷偷笑了笑。
“姑娘,叶姨娘来了。”外头,木槿推开了门。
“快请进来。”云娇忙坐起身。
“九姑娘。”叶姨娘进了里间。
“姨娘来了。”云娇正要下床。
“不用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你别下来了,如今天气凉了,要是伤了风,明日可怎么好。”叶姨娘拦住了她。
“那我就失礼了。”云娇也乐得如此,左右叶姨娘也不是外人。
“我是来给你送贺礼的。”叶姨娘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来,上头用大红的帕子包着。
“这是什么?”云娇就要伸手去接,看着像是一本书。
“这个,先不给姑娘。”叶姨娘却将手缩了回去,走到箱子边上,将那帕子包着的东西放了进去,且还左翻右翻,压在了最底下:“姑娘明日晚上方可取出来一观。”
云娇一瞧这情形,哪还有不明白的?敢情叶姨娘和韩淑珍想到一处去了,都给她送了那避火之物。
她脸微微发红,又有些想笑。
就算她不懂,小五难道也不懂不成?怎么都送这个?
叶姨娘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来,我嘱咐你几句。”
“好。”云娇抬眼望着她。
“我们九姑娘,真是生的好样貌,难怪那秦少爷送了那么多聘礼来。”叶姨娘看她泛着粉色的脸吹弹得破,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照理说,这些话不该我这个姨娘来说,该是你娘的事。
可惜,她不在了,我想着在家里也没有旁人了,只能我厚着脸皮,来这一趟。
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姨娘说的哪里话。”云娇反握着她的手:“姨娘能如此待我,我心里是感激不尽的。”
“你可别这么说,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叶姨娘想了想,笑着道:“罢了,我就随意说几句,应付过去吧。
明日出了门,你就是秦家的人了,往后,要好好侍奉夫君,孝敬公婆……”
云娇垂目,点头,却不听闻她继续说下去,不由抬眼看她。
叶姨娘又思索了片刻:“没了,我只会这两句。”
云娇不禁笑了起来:“是是是,姨娘的话,我都记下了。”
“既如此,我就不多留了。”叶姨娘笑着起身,又指了指木箱:“那箱子里的东西,到了时辰方可打开,可记住了。”
“好。”云娇笑着点头。
“记得提醒你家姑娘。”叶姨娘转身之际,点了点站在一旁的蒹葭的脑门。
蒹葭傻傻的问:“叶姨娘同韩姑娘到底送我什么稀罕物?为何都要等明日晚上才能拆开看?”
叶姨娘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蠢丫头,等回头让你家姑娘给你找个好人家,你也就明白了。”
“姨娘不说就不说,何苦取笑人家。”蒹葭听了这话,不由胀红的脸。
屋子里,又是笑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