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姝咬了咬牙,将心一横,开口道:“祖母,你误会了,原本这个年礼的银子,家里公中是有迹可循的。
依着从前的规矩,年礼就是老八样,没得多的。
其余的若是想多出,就只能拿自己的体己出来贴补了。
我给弟妹预备的年礼,已然远超了家里的老规矩,而我自己多出来的那一部分,就是贴的我自己的体己钱,所以,弟妹今朝大可不必如此,她也有体己,想送多少年礼,拿银子买就是了。”
她一口气说完,心怦怦直跳,她从来没试过这样说。
“这都多少年头了,哪还有人照着老规矩办事?”许母接过话头:“再说了,这个家你当家,公中用多少银子,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你说你用了多少就多少,我们难道还能查你的账不成?”
她一直黑着脸不曾开口,这一开口便阴阳怪气的,很是难听。
“伯母,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夏静姝急的一下子红了眼圈:“我虽然当家,但是也不曾滥用职权过,家里的每一笔进项和开销都有迹可循,账房先生能给我作证。”
她哪里遭受过这样的对待和冤枉,顿时又气又急,眼泪直往下掉,这世上怎会有许家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是蛮不讲理,不可理喻!
“账房先生,不也是你的人吗?要我说……”许母见她哭了,反而有些瞧不起似的翻了翻眼睛。
“好了,伯母。”云娇打断了她的话:“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个道理,伯母应当比我明白。”
她看嫂嫂如此,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许家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咄咄逼人?
许母叫她几句话说的脸色有些难看,张口想要反驳,但见她神色清冷站在那里就算是不言不语,都让她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好像低她一等似的。
话到嘴边,她不由得有些犹豫。
“九姑娘说的不错。”许家祖母看了一眼云娇,朝着把老夫人道:“不过,亲家,我看你这个大孙媳妇儿,遇上点事情便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是能担起这个家的样子。”
“她就这性子,不过,家里头管的还是不错的。”把老夫人虽看不惯夏静姝,但这回,却站在了她身旁。
她心里很清楚,许惠兰远远比不得夏静姝。
许家祖母笑了笑,忽然问:“对了,你家云庭是不是从衙门回来了?”
众人都是一怔,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呢,这就开始闲谈家常了?
“是回来了,这不是还有一两个月就要春试了吗?回来读读书,准备准备。”把老夫人见他们不闹了,悄悄松了口气。
“那就是说,他如今没进项了?”许家祖母又问。
“是,没有。”把老夫人求助了看向云娇,她不知许家这老婆子到底想做什么,但看这情形也能猜到肯定没什么好事。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非要做这门亲戚,就是怕把云闱娶不上媳妇,云娇说庄子上的姑娘,她可看不上,她就想娶个帝京城里的姑娘。
她都从庄子里出来了,还娶什么庄子里面姑娘?
如今看看这家里头,把言欢又无所事事,把云庭也回来,偌大一个家,除了几个往后说不定保不住的铺子,就只能吃老本了,此之外,没有半分旁的进项,谁愿意进这个火坑?
她还是觉这个亲结对了,毕竟把云闱之前名声不太好听,想娶个媳妇不容易,这样一来好歹不用打光棍了。
至于眼前,再说吧。
“那云闱呢?”许老夫人看了一眼把云闱:“听说,在书馆干的不错?”
之前,把老夫人一直着急把云闱的婚事,为着相看姑娘时说起来能好听一些,把云庭特意托人将他安排在一家书馆帮忙,也就是整理整理书籍,洒扫一类的,是个清闲活计,每个月也有月例。
“是啊,是做的不错,前几日还拿了月例回来呢。”说起这个,把老夫人脸上有了笑意。
把云闱能在书馆待住,她已然是有些意外了,更别说还拿了银子回来,她想着这孩子应该是懂事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这样的事,她能不欢喜吗?
“那他拿回来的银子,都交到公中了?”许家祖母又问。
“亲家祖母,瞧你这话说的,我们家又不曾分家,自然是交到公中了,到时候再分发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绍绍拿回来的银子,也是这样处置的。”把老夫人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说起来也就理直气壮。
只是她不明白,许家这个老婆子到底想说什么?这样拐弯抹角的,真是让她费脑筋。
要说她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当初在村子上,她一个寡母养大两个儿子,要说不受欺负,那是不可能的,但她都扛住了,可见她很不简单。
可她总觉得,要比起撒泼来,她比不过许家老婆子,更何况,许惠兰是她孙媳妇,两家是亲家,她也不好做的太绝,否则往后还怎么相处下去?
她处处受人制肘,畏畏缩缩的,心里头真是不痛快极了,但也没法子,只能忍着。
“这么说,你们家现在用的是云闱挣回来的银子。”许老夫人闻言,背脊都挺直了:“那你们家这个当家人,是不是该换一换了?”
“这……此话怎讲?”把老夫人听的一愣,但见许家一家都望着许惠兰,顿时明白过来:“你们是想让惠兰当家?”
“云闱挣的银子,惠兰是她妻子,当家不是天经地义吗?”许家祖母一脸的理所当然。
云娇闻言,轻笑了一声。
“九姑娘,你笑什么?”许母忽然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质问她:“这有什么好笑的?我娘说的难道没有道理吗?”
“是有几分道理。”云娇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把云闱:“只是,我八哥哥挣的那点银子,都不够还他自己的债的,家里头想使他的银子,恐怕还得等几年。”
“债?”许母一愣,看向把云闱:“你还有外债?”
“有一点,不过我也不曾要她帮着还。”把云闱也不买账,说着看了一眼许惠兰。
那是他之前在外面赌钱欠下的债,把言欢为了教训他,不许家里头给他还,要让他自己一个一个的挣来还。
“你看,我说的是实话吧?”云娇笑看着许母。
许母顿时恼羞成怒:“用不着你开口,你一个出了嫁的女儿,回来该吃吃,该喝喝,这些事情轮不上你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