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八个儿女,上头三个是儿子,下头五个都是女儿。
大姨母便是长女。
按照大渊朝的风俗,长女及幼女要嫁的离娘家近些。
父母在过了不惑之年之后,生辰每逢三、六、九,都须得由长女或是幼女接回家吃顿饭,名曰“跨缺”。
“缺”便是坎儿。
这跨了缺之后呢,便能顺风顺水,长命百岁。
是以长女与幼女要嫁的离娘家近些,这般接父母去“跨缺”也便当些。
云娇的外祖父是个极讲究民俗规矩之人,长女与幼女都嫁的离娘家不远,三女性子要强,巾帼不让须眉,外祖父将她嫁入了帝京城中,二女与四女一同嫁去帝京西郊一个村上,相隔不过数十户人家,指望她们分甘共苦,守望相助。
父母的心意总是好的,至于往后的路,那便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云娇大姨父周松年当年是个瞧着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家中还有一兄弟,大姐已出嫁。
成亲后七年,钱芳如连生了三个大胖小子,照理说日子该过得顺畅。
可古来这面朝黄土背朝天便不是个好生计,刨土地吃苦还挣不来多少银钱,家中吃穿用度,又有苛捐杂税,另有几个孩子嗷嗷待哺,日子本就过的捉襟见肘。
加之周家老二成亲几年之后,便抛下一妻一儿一女,带着旁的女人远走他乡,私奔去了。
他这弟妹也是气性大,被抛弃了之后便大病一场,后来竟彻底气疯了,成日对着门窗或是家中的任意物件胡言乱语,说些谁都听不懂的言语。
这般,周家又多了三张嘴,老父亲被二儿子气的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而老母亲年纪大了,也只能帮忙看看孩子,做不得粗活。
光靠着他夫妇二人种地,真是糊口都不够,好在后来钱老太爷时不时的贴补些,也能勉强度日。
周松年活的不如意,便开始顿顿吃酒,脾气也从那时开始逐渐暴躁起来,动则对钱芳如横加指责拳打脚踢。
钱芳如在家中是长女,那些年钱老太爷还未发迹,家中清贫,她作为家中长女,自然承起照顾妹妹们的担子,父母平日里责骂也是免不了的,这便造就她性子有些软绵。
对于周松年的打骂,她从来都是忍气吞声,除了哭泣,不做他想。
这般,那时还在世的婆母也一同不将她当回事,她在家中地位可想而知。
云娇一直觉得大姨母是个可怜人,活得卑微而隐忍。
她一辈子辛苦操劳,到如今也不得半分歇时。
可惜的是她不曾生得个女儿,虽外头人人都说养儿子是福气,可若有个靠心的女儿,有苦有怨也能说说话不是?
正因大姨母家中之事,云娇晓得二舅母一向不待见她,见她起身才觉诧异,回头瞧了才知,原是去迎自己的娘家人。
“这便是云娇吧!都长这么大了!”丁氏的嫂子周氏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云娇的手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