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没明白陆远到底是基于什么线索分析出的结论,自然要问。
这么大的事不问清楚,陆东心里也别扭。
后者也是侃侃而谈。
“今年运司衙门比往年调运的漕船多,就意味着今年的税银比往年多,一口气多了几十条船那可就是上百万两银子啊。”
“难道就一年时间,浙直两省的经济能提高三成以上?”
“这压根就不现实,就算是洪武、永乐盛世光景,经济也不可能一年三成增速。”
“说明是内阁中某位宰辅,授意浙直运司多拿出的这笔银子。”
“一百多万两啊,大出血,这钱是用来干什么的?”
陆东几乎是脱口而出:“讨功!”
“对,讨功!”陆远不假思索说道:“内阁某位宰相为了讨功,不惜让浙直运司衙门上下自掏腰包补了一百多万两,说明今年朝廷的财政,一定很不好。”
“你怎么确定?”
“一百多万两,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咱大明朝再差,一年也得有个几千万两的税收吧,一百多万才到哪,如果财政健康,这笔钱最多叫锦上添花,远远达不到讨功的地步,只有财政恶劣,这笔银子可就成了雪中送炭,讨功,足够了。”
陆东懵然点头,看着陆远的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怎么就能分析到北京、分析到国家财政上去。
“不是,就算是为了讨功,就算是朝廷今年的财政不好,你又从何分析出夏阁老倒台而严阁老登台呢,为什么不会是夏阁老授意浙直运司衙门出的这笔钱?”
陆远自信一笑:“因为,魏家。”
“魏家?”陆东那更是一头雾水了:“魏家怎么能和夏阁老、严阁老这等人物联系到一起。”
“当然联系不到。”
陆远解释道:“但是却能联系上他们下面的人,叔父您听我说。”
“魏家是不是一直在替运司衙门赚钱?”
“是。”
“那么运司衙门在哪里?”
“南京啊。”
“应天巡抚是谁?”
陆东立马反应过来:“欧阳必进,严阁老的小舅子,你是说,欧阳必进包庇运司衙门”
“未必包庇,但绝对会睁只眼闭只眼。”陆远反问道:“如果说运司衙门的背后是夏阁老,伱说夏阁老是得多愚蠢,把这种事干到党争对手小舅子的地盘上。”
“欧阳必进是应天巡抚,南直隶他最大,所以运司衙门的背后绝不可能是夏阁老,内阁总共只有夏阁老和严阁老两个人,不是夏自然就是严。”
“另外,严阁老是次辅,他讨功,为的自然是进一步,这也是情理之中。”
陆东继续问道:“可是,这和魏家有多少关系,或者说,魏家怎么可能和严阁老这般人物联系上。”
“魏家自然没资格和严阁老联系上,但是,骆庭辉和运司衙门可能和严阁老亦或者严阁老下面的人联系上啊。”陆远如此说道:“魏家,只是明面上推出来和汪直做生意的,他赚的钱都是在替运司衙门和骆庭辉赚。
可是骆庭辉、运司衙门又何尝不是被推到明面上收钱的人呢,他们的背后,就是严阁老亦或者严阁老下面的人,我们假定在严阁老的下面,依附着三十名官员,这三十名官员同时在两京一十三省各级衙门又团结了一批官员,由这些地方上的官员出面来扶持或者要挟某些商人去敛财。
敛集的财富自下而上进到严家的口袋里,在这个过程中,依附严阁老的官员或者直接说严党,这些严党官员拿走一部分,再给严阁老送一部分,如此便形成了一条牢不可催的利益输送链条。
魏家,仅仅只是严党在浙江的一个用来敛财的工具罢了,而现在,朝廷的财政不好,严阁老需要用银子来讨功,所以他选择了浙直运司衙门,可浙直运司历年来的税收都有数可核,今年突然多了一百多万两,怎么解释?
那就需要找个明面上能搪塞过去的理由,还有什么理由比商人伪造账目、逃脱国家财税更简单、更容易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