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已经批复同意了内阁的《复开海禁疏》,陆远也该离开北京回南京筹备,没想到却接到了严嵩的宴请。
地点就在兴丰楼。
严嵩的宴帖只下给了陆远一个人,属于是两人之间的私下会晤。
这严嵩安的是什么心?
虽然觉得鸿门宴的可能性只有万一,但陆远还是做了万全准备,以内阁的名义调动北京五城兵马司将兴丰楼所在的整条街施行净街,并且带上了剑十七。
而当陆远赶到兴丰楼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
兴丰楼外足有几千号人。
锦衣卫、京营兵、巡差衙役。
显然这次严陆会嘉靖也知道了,安保规格拉的贼高。
嘉靖也怕严嵩搞鸿门宴啊。
万一陆远真个死在北京城,那矛头一定会先对准嘉靖。
现在南北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双方谁都不敢贸然迈出打破平衡的那一步。
别看兴丰楼外数千安保,而在兴丰楼内却只有严嵩和他带着的一个老管家以及一个宫里的太监。
陆远也只带了一个剑十七。
酒菜已经备好,宫里来的太监当着严陆两人的面逐一试菜,确定无毒后离开。
“十七,你也先出去吧。”
两人都屏退了自己带来的人,于是整个诺大的兴丰楼内便只剩下严嵩和陆远。
严嵩举起酒杯呵呵一笑。
“陆阁老单刀赴会,有胆识啊。”
“严阁老说这话,难不成今天还是鸿门宴吗。”陆远一挑眉头:“若是如此,那陆某还真是有些草率单纯了。”
“哈哈哈哈。”
陆远亦是笑了起来,举杯同严嵩隔空碰了一下。
动筷夹菜,话题也聊了开来。
“今天严阁老特意设宴,是有什么要事吧。”
陆远诧异道:“有什么话文渊阁里不能说,还要专门来这里,兴师动众折腾的整条街老百姓都不得安生。”
“须知隔墙有耳,而此时此刻,咱们二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严嵩微微一笑:“现在这整个兴丰楼只有咱们两人,外面又围了几千名兵丁差吏,谁也不敢打扰。”
“严阁老想聊什么,但可直说。”
“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二了,也不知还能有多少年活头,这人上了岁数,很多事难免力不从心,余生所求也不过是一个子孙平安罢了。”
陆远轻笑一声:“陆某今年不过三十三岁,请恕陆某很难理解严阁老。”
“是啊,陆阁老年轻。”严嵩点头感叹:“将来文渊阁里的那把交椅一定是陆阁老来坐,陆阁老的才能国朝上下有目共睹,有陆阁老柄国文渊,我大明朝一定会越来越好。”
“国家如何在皇上、在内阁、在文武百官,只是一个首揆,又能起到多少作用。”陆远微微摇头:“严阁老也不用如此赞誉陆某,人贵自知,陆某有多少能耐自己心里最清楚,远没有严阁老说的那么厉害。”
说到这里,陆远又笑道。
“当年若非是严阁老,想来陆某到今时今日恐怕还在翰林院里闲待着呢,说来,严阁老与陆某一直有一份提拔之恩在。”
“陆阁老言重了。”严嵩摆手道:“三十年前,老夫还在南京翰林院储养,后做了南京国子监司业,替朝廷培育国子监里的那些生员,若非是当年的罗部堂点将,老夫可能也就一辈子呆在监院内教书。
当然教书育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但朝堂对老夫来说,可以更好的一展报复,时过境迁几十载老夫已是首揆,每每想到这段过往,心中也常常会去想,如果当年没有老部堂的点将,今天的严嵩会不会已经桃李满门,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座师大儒。”
说到这里严嵩看着陆远,怅然道:“时至今日,士林之中皆言我严嵩是奸臣贼相,上疏弹劾者如过江之鲫,都恨不得食吾肉、寝吾皮,坐上这个位置就是这样,一饮一啄福祸相依。
等将来陆阁老也做了首揆就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