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9“——是你监国太子送的马驹!!”
6969“一匹刚出栏不久,连牙齿都还没长齐的马驹!!!”
6969“当着朕眼皮底下害死我儿揖——你真当朕这个汉天子,是你太子启的泥塑雕像吗!!!!!!” 6969
6969砰!!!
6969说到怒及,天子刘恒更猛然拔出剑——拔出那柄数丈长的巨剑,架在了太子启的脖颈处。
6969那巨剑足有两指厚,被架在太子启锁骨上,就好似千钧重担般,压得太子启不自然的低下头,才能将锁骨处传来的刺痛稍缓解些。
6969可即便到了这一步,太子启仍费力的拱起手,含糊不清道:“梁…梁怀王……”
6969“执意纵马……不甚跌落……”
6969“伤…重不治……”
6969这番话说出口,足数丈高的天子刘恒,便好似被施了定身术般,就维持着怒而拔剑,将剑刃架在太子启脖颈处的姿势,愣了许久,许久……
6969不知过了多久,天子刘恒又好似泄气的皮球般,一点点恢复正常的大小——甚至缩的比平时更小。
6969原本遍布眉宇间的怒火,也再度转变为肉眼可见的萎靡。
6969就好似一个老婴儿般,蜷缩在御榻之上,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皮。
6969“阿启……”
6969“朕,要大行了……”
6969“待朕到了地底下,还要和太祖高皇帝好好解释清楚:我汉家的皇位,怎就让朕这个皇四子坐了……”
6969“——解释解释兄长的儿子们,怎么就在朕入继大统前夜,悉数死在了周勃、夏侯婴二人的乱剑之下……”
6969·
6969“将死之人,不可以带着不甘死去……”
6969“告诉朕;”
6969“阿揖,到底怎么死的……”
6969“我儿揖,到底是怎么死的……”
6969“圆了朕的不甘,阿启,便能坐上那方朝思暮想的御榻,做我汉家的天子……”
6969“但在那之前,阿启,要和朕说一次实话……”
6969看着御榻上,父亲刘恒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太子启就好像是忘记了先前,被那‘巨人’以剑架着脖子时的惶恐;
6969满是哀痛的在御榻边蹲下身,垂泪开口。
6969“父皇啊~”
6969“阿揖,当真不是儿臣……”
6969“阿揖那匹良驹,当真不是儿臣送去的啊~”
6969“——是有宵小在污蔑儿臣,才让父皇弥留之际,都无法瞑目;”
6969“阿揖,当真是坠马重伤,不治而薨啊……”
6969静。
6969御榻上的婴儿般天子刘恒,仿佛再次被施下定身术。
6969又是许久,许久;
6969久到天子启都有些奇怪:时间为什么停止流通,天子恒沙哑无力的嗓音,才在太子启耳边响起。
6969——哪怕御榻之上,天子刘恒已经没了气息,那声音,也还是清晰无误的传入了太子启的耳中。
6969“了不起。”
6969“我儿,了不起。”
6969“——朕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还能咬牙不认!”
6969“我汉家的监国太子,了不起……”
6969·
6969“记住。”
6969“记住自己今天,在朕面前的样子。”
6969“千万不要认。”
6969“便是再被人用剑架在脖子上,也绝对不要认。”
6969“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6969“天子要做的,不是给死人公道,而是要借死人,来给活人谋利。”
6969“——要爱天下。”
6969“不要独爱一家一户,要爱整个天下……”
6969不知道为什么。
6969太子启也不知道为什么。
6969早在这番话传入耳中之前,御榻上的天子刘恒,就已然没了气息;
6969而在这番话结束之后,殿内也并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6969但太子启就是知道:直到这段话全部传到自己耳中,父亲刘恒才撒手人寰。
6969“父皇……”
6969太子启想哭,但哭不出声;
6969想扑在御榻边沿,却又根本无法活动身体分毫。
6969就这么含泪看着御榻上的天子刘恒,一点点缩小,一点点缩小;
6969直到最终,消失不见……
6969·
6969·
6969·
6969梦境再度切换,太子启,又变成了天子启。
6969或者应该说,是大行皇帝启。
6969不同于前两个梦境,刘启都是第一人称视角——这第三个梦境,大行皇帝启,是以上帝视角旁观。
6969天子启看到了一个英气十足的身影,坐在了未央宫的御榻之上;
6969看到了老迈的母亲:窦太皇太后,似乎是被那个锐意进取的少年天子所惹恼,险些气的废皇帝!
6969“那是荣?”
6969“怎这般冒失?”
6969·
6969“不对,那不是荣。”
6969“荣,绝不会这般轻举妄动。”
6969“便是要忤逆母后,也必定会谋定后动,一击便让母后无力翻身……”
6969天子启如是想着,画面也在飞速推进着。
6969少年天子惹恼了太皇太后,被罚面壁太庙,过了足足好几年,才终于回到了未央宫宣室殿、才终于出现在了汉家的朝议之上。
6969只是少年天子已近中年,颁下的第一道诏书,却是册封刚出生的皇长子之母为皇后。
6969“这绝对不是荣!”
6969“才刚出生,连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知道,就这般册立其母为皇后?”
6969“——万一皇长子没能长大成人,难道又要再废皇后???”
6969“简直儿戏!!!”
6969看到这里,天子启已经皱起了眉头。
6969但慢慢的,那紧紧锁起的眉头,随着面前的一幅幅画面,而逐渐舒展开来。
6969天子,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甚至可以说是穷尽一生,都没能等来的画面。
6969——在草原,匈奴人叫喊着,嘶吼着,却仍旧难逃被汉家的锐士斩于马下的命运!
6969汉家出了两个足以比肩淮阴侯的名将!
6969稍大那人老成稳重,又胸有韬略;
6969年轻那人则兵行诡道,思维跳脱,又每每能有奇效!
6969在这二人的率领下,汉家将帅愈战愈勇,百战百胜,将原本压得汉家抬不起头的匈奴人,一路赶去了遥远的北海!!!
6969于是,匈奴人开始养羊,开始捕鱼,开始称呼汉天子为‘圣天子’,称呼匈奴单于为‘匈奴王’……
6969“不是荣?”
6969“既然不是荣,又如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6969天子启很疑惑。
6969也很迷恋。
6969迷恋眼前,这一幅幅宛若仙境的美好画卷。
6969但天子启却无法继续看下去了。
6969那画面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6969“呃……”
6969直到天子启彻底转醒,却依旧沉浸于方才那个梦——那三个先后出现的梦境中,久久不能自拔。
6969正思考着那第三个梦境中,明显不是长子刘荣的少年天子究竟是谁,耳边便传来宦者令春陀的低语声。
6969“陛下……”
6969“近几日,宫内外开始有传言,说绮兰殿的王夫人,当年是梦日入怀,才怀上的公子彘……”
6969只刹那间,天子启面色陡然一冷,双眸更不受控制的迸发出一抹肃杀!
6969片刻之后,天子启又不由得一愣。
6969“那少年天子……”
6969“莫非是小十?”
6969·
6969“怎么会呢……”
6969“朕怎会不立荣,转而去立襁褓里的彘……”
6969听着天子启这番呢喃,宦者令春陀只惊恐的跪倒在地,紧紧闭上了双眼,身形更剧烈颤抖起来。
6969良久,天子启才从思绪中回过神,见春陀这般模样,又冷不丁咧嘴一笑。
6969“反正朕百年之后,你也是要去给朕守皇陵的~”
6969“知道这些事也没什么——烂在肚子里便是。”
6969春陀赶忙将头埋的更深些,天子启却是从榻上起身,负手凝望向殿门外,悠悠开口道:“至于王美人‘梦日入怀’的传闻……”
6969“不过传闻而已,不必理会。”
6969·
6969“嘿嘿……”
6969“也不知荣那小子回了长安,会不会被这则‘传言’吓死……”
6969“——绮兰殿,又有苦头要吃喽~”
6969“也不知这回,是耳光,还是杖杀……”
6969“又或是公子荣,能给朕一个大大的惊喜,亦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