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为北地守三载,也不曾听闻北地,有一支义渠校尉?”
见程不识问起此事,孙辟疆只稍显落寞的低下头,又故作坚强的挤出一丝强笑。
“先孝景皇帝二年,末将身母丧而告假。”
“次岁,吴楚七国谋乱关东,孝景皇帝乃调北地义渠都尉,于弓高侯帐下听令。”
“——周太尉下令奇袭淮泗口,弓高侯踏雪一击,一举击溃吴楚数十万叛军。”
“却鲜有人知:弓高侯麾下那三千轻骑,便有一千人,乃某夕日麾下义渠校尉……”
听到这了,程不识也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如今汉室,虽然还没有后世,父母双亲离世时,儿女当守孝三年之类的说法,但在父母故去时请几个月假,去操持父母的丧葬事宜,也完全是人之常情。
孙辟疆身母丧,饶是武将之身,也没人能说这三两个月丧假有什么不对。
怪只怪孙辟疆运气实在不好——丧假期间,刚好就碰到吴楚起兵,朝堂调孙辟疆麾下的义渠都尉去关东。
若是孙辟疆没请假,估计就是孙辟疆官升一级,以义渠都尉之类的将衔,率领本部兵马去关东,在韩颓当麾下听令。
结果孙辟疆丧假,整个义渠校尉除孙辟疆这个主将外,都被调到了韩颓当帐下。
再后来,周亚夫奇谋断吴楚叛军退路,韩颓当亲率轻骑三千奇袭淮泗口,麾下那三千骑兵,凡是能活下来的,恐怕都已是一飞冲天。
就程不识所知:那三千骑兵当中,哪怕是战前地位最低的‘卒’,战后也得了三四级爵位,更是直接被彼时的太子、如今的天子荣留在了长安。
坊间传闻:参加过那场战斗的骑兵,几乎全被当今天子荣藏在了上林博望苑,说是作为骑兵教官。
只等边墙一带的马苑出栏一批战马,博望苑便会开始操练一支完全由骑兵组成的都尉部;
这支骑都尉,便会以那些被刘荣‘藏’起来的骑兵来作为教官,练成之后,则极有可能直接以这些教官充任将官。
最底层的‘卒’尚且如此,曾跟随韩颓当奇袭淮泗口的将官们,那自然更是前途无量。
——光是当年,便有上百人直接被任为中尉,成为了汉家的储备军官!
剩下的,也都是遭到了各方势力的哄抢。
有人去了飞狐军,又或是棘门、细柳等野战军;
有人做了功侯贵戚的亲兵统领,虽然仕途黯淡,却也算是一条坦途。
也有人跻身宦场,做了关东,以及关东地方的郡尉、县尉等武职。
总而言之:当年,从孙辟疆手里走出来的那一千北地骑士,早就已经融入和汉家的方方面面,就是没有一个人回到北地,继续做孙辟疆麾下的骑兵。
部队编制都没了,孙辟疆这个光杆司令骑校尉,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再加上一段时日之后,开始有人乱嚼舌根子,说孙辟疆号骑校尉,麾下却连一个骑兵都没有,平白领着郡衙比千石的俸禄;
孙辟疆好歹也是英烈之后,自受不得如此屈辱,当即便辞了官,回家生闷气去了。
若是不出意外,孙辟疆大概率要在家窝到北地再出一批骑兵,且这批骑兵得到了郡守的征召。
眼下这状况,倒也算是歪打正着,加快了孙辟疆回归行伍的进程。
“既如此,某也不绕弯子了。”
知道了孙辟疆的遭遇,确定孙辟疆不是因为个人原因——尤其不是因为犯了原则性错误,才从义渠校尉一职历任,程不识也终是图穷匕见。
“此战,陛下特许某尽召北地可战之兵,于朝那阻胡蛮大军南下。”
“不曾想此番,某一张征兵令,却引得北地上千骑士自发而来,欲从军报国。”
“——时至今日,单就是自备弓马而来的北地骑士,便足有一千二百余人之多;”
“若是再加上弓马娴熟,却不曾跨马而来者,怕是两个骑校尉,都容不下这些骑卒……”
程不识适时止住话头,孙辟疆自也是闻炫音而知雅意,当即便故作迟疑的缓缓点下头。
“两部骑校尉,末将当可治其中一部。”
“余下一部,程将军或可另寻良将。”
“至不济,也可将此千余骑尽皆打散,各位斥候、信使。”
闻言,程不识不由得嘴角一抽,面色也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上千骑兵,全部打散成斥候?
开什么国际玩笑!
须知眼下,程不识手中,算上最初的北地都尉部四千兵马,以及几千自发而来参军的步卒,满共也就不到一万人!
不过万人的部队,配上千斥候?
这等蠢事,反正程不识是做不出来。
——上千兵力,哪怕忽视他们的骑兵属性,将他们全部编为步兵,对如今的程不识而言,也是相当不菲的兵力!
本就是缺人之际,却浪费这现成的上千兵力,程不识就算是得了失心疯,也会对这个方案提出质疑。
知道孙辟疆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程不识稍一沉吟,便也不再迟疑;
当即便满是郑重的一拱手,对孙辟疆便是一拜。
“孙将军英烈之后,又久为义渠校尉,某,实仰慕将军之贤名久矣!”
“今大战在即,某空得骑卒二千而无将可治,实暴殄天物。”
“——若此番,匈奴以数万兵力而来,若无次骑卒二千游荡于外,与朝那互为掎角,某纵陛下潜邸旧臣,也断无力久驻朝那而不失。”
“为今之计,唯恳请孙将军,为宗庙、社稷计,暂令某麾下骑都尉一职!”
“尽掌这二千北地精骑,游离于朝那方圆百十里,助某与胡蛮斡旋,以待援军进抵。”
“愿孙将军,万莫推辞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