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不姓陈,不叫阿娇,不是馆陶公主的女人——栗太后对曹氏的印象分,就已然不低。
再加上曹氏大户人家出身,言行举止、礼数都无可指摘,对两位太后也是毕恭毕敬,栗太后就算是再怎么吹毛求疵,也很难讨厌起这个懂事的新媳。
过去这段时间,也就是孝景皇帝驾崩以来的这大半年、将近一年的时间,栗太后一边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一边也慢慢搞清楚了状况。
和预想中,做了太后就可以百无禁忌稍有些出入的是:当长乐宫有太皇太后健在时,太后的身份,和皇后的身份也没什么区别。
——同样是上面压着个大权在握的婆婆。
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皇后可能被废,但太后不可能。
也就是说,相较于过去的‘栗姬’,做了太后的栗氏,仅仅只是得到了皇后应有的权利,以及不可能被废的保障。
对于正常的太后来说,这显然有些憋屈。
但对于栗太后而言,这恰到好处。
眼下,栗太后顶着个太后的身份,得到宫内宫外,乃至天下人的无条件爱戴;
享受着太后应有地位的同时,又不用肩负起具体的、太后应当肩负起的职责。
而窦老太后的存在,也给栗太后这个政治菜鸟、连皇后都没做过,就直接跳级到太后的栗氏,留足了适应身份、调整心态,以及学习的时间。
眼下,栗太后的日子非常滋润。
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累了就休息,无聊了就找母族的兄弟姐妹聊聊天、说说话,却不用顾忌有人说自己‘勾连外戚’。
——因为太后,本身就有联络外戚的权利。
唯一的指望,便是皇帝儿子能有个大胖小子,好为自己打发深宫的苦闷时光……
“去,给皇帝带个话。”
“便说明日晚,让皇帝来一趟长乐,陪我和太后用顿饭。”
“——聊尽孝道。”
相较于曹皇后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及栗太后的神经大条,岁月静好,窦老太后却精准判断出了眼下的状况。
——栗太后方才所言,大概率是真的。
天子荣之所以疏远椒房,应该真的是为了避免曹皇后生育困难,以至于出现意外。
换而言之:对于曹皇后,以及曹皇后将来必定能诞下的皇长子,天子荣,期望颇高!
稍微想了想,窦老太后便也大致明白:当今天子荣,大概率是要恢复一下汉家皇位传承上的嫡长子继承制,以巩固国本。
如此一来,曹皇后的重要性,乃至背后的平阳侯家族的未来上限,都在窦老太后心中猛然拔高了一个台阶。
只是这件事,窦太后不方便以祖辈的身份,去和孙辈的曹皇后细掰扯:皇帝是这么这么想的,皇后不要多想……
最好的方式,就是以大家长的身份,把当事人都攒局攒到一起,让他们自己去说。
然后老太后再从中斡旋。
尤其是那句‘让皇帝来陪我和太后聊尽孝道’,更是基本把这场鸿门宴的主体,都提前给刘荣点名了。
——尽孝!
太皇太后点名让皇帝来吃饭、来尽孝,反过来说,便是皇帝在某些方面,没有尽好自己孝顺东宫的义务。
具体到刘荣身上,显然就是那句臭名昭著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妾,谢太皇太后……”
隐约感觉到老太后的意图,皇后曹氏心中不安没有减弱分好,却也没忘规规矩矩拜谢婆祖母。
老太后却是温笑着点下头,轻轻一招手;
待曹氏上前,又摸索着的拉起曹皇后的手。
许久,方耐人寻味的说出一句:“皇后,万万保重自己的身子。”
“若是闲来无事,便多往我这长乐宫来几趟。”
“——太医属衙,便在长乐宫内。”
“每来长乐,皇后便都去一趟太医属衙,寻太医令。”
“具体的事儿,我会遣人交代太医令。”
“若娘家有什么稳胎、求子的法子——但凡不是旁门左道,皇后,也都可以备上。”
“皇帝恩幸椒房,想来也就是这两年之内……”
这话,倒不是窦老太后的推断,而更像是承诺。
——在几个月,曹皇后便年满十七了。
放在民间,这个年纪还没出嫁的女子,都已经交了两年的晚婚罚款了。
至于那些赶着最后年龄限制:十五岁嫁人的女子,婚后两年都还没能孕育子嗣,那也已经开始缴纳‘晚育’罚款。
刘荣顾忌曹皇后,不想让曹皇后承担生育风险,窦老太后能理解,却无法接受。
对于皇帝而言,别说什么文治武功,内王外霸——在做这些之前,最先应该做的,是为宗庙、社稷,留下一个能传承宗祠的继承人!
有了继承人,皇帝的皇位,乃至宗庙、社稷才能算是稳固,才能容忍皇帝去实战才能,去做其他。
窦老太后非常清楚:自己的皇帝孙儿,志向高远,心气奇高。
而且刘荣也必定清楚:一个儿子——至少是一个儿女,能为自己的皇帝威仪,带来多大的裨益。
刘荣是什么打算,老太后不管,也不感兴趣。
只是对于刘荣‘晚婚晚育’的人生规划,老太后最多只能给出象征性的两年时间。
两年之内,曹皇后也好,其他后宫姬嫔也罢——必须有人怀上皇嗣!
若不然,老太后就算是完全出于公心,也要让刘荣好生明白明白:什么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今年秋天,北墙或将再起战事。”
“皇后的手足兄弟当中,若有可堪一用者,大可向皇帝毛遂自荐。”
“——以武勋扶植外戚,再以外戚固国本、扶保储君,是我汉家历来便有的事。”
“皇后,也要为那还未降生的皇长子,早做打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