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谢七爷便从净房出来了,脱去了满身腥血气的衣裳,换了一件深灰色的直缀,看起来温文又尔雅。

珍珠见了,忙哄着将羡姐儿带出去了。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谢七爷更是道:“……只怕张二和舒太妃娘娘如今已经死了。”

想起那个玫瑰花一样好看的女人,顾初云却还是长长叹了口气,“可惜了舒太妃娘娘还那么年轻,当初我知道了她怀有身孕之后,她脸上的神情倒是一旦都不担心,只怕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只是这后手未免也太铤而走险了些,就算是张二爷真的赢了,她的下场只怕也不会比如今好上多少！”

“这才叫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舒太妃娘娘觉得这个年纪的张二爷好拿捏,可若是等着张二爷真的逼宫成功,这眼界和想法都不一样了,哪里又会留着她这样一个祸患？”谢七爷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说她做什么了？还是说说咱们自己的事儿罢！”

“如今张家已经算是彻彻底底的倒了,我打算等着皇上清理好了张家的余孽,便与皇上说要辞官一事,你说好不好？”

顾初云哪里会说不好,可想着谢七爷谋算了这么些年,终于坐上了太傅之位,如今却要辞官,就连她想了,都觉得心里有些不甘,“您舍得吗？”

“若没有你,我自然不舍得这滔天的权势,可如今有了你,便没有什么不舍得了,若我们俩儿留在京城,不管怎么防备,只怕皇上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皇上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子,想必你也知道,哪怕是想方设法也要留你在后宫之中的。”谢七爷的声音很是平稳,看似波澜不惊,可这件事的后果,他却是不敢想的,“所以说,这京城并不是我们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你问我舍不舍得,多少是有些不舍得的,可说起来,我十四岁为官,到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年,眼看着从山脚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山顶,看尽这天底下的风光,这风景就算是再好看,也总是看厌了！相比于不舍得,这心底更多的是释然,总不会再担心有谁会对我不利,朝堂之上又会生出什么幺蛾子,站的越高,想要扳倒里的人也就越多。”

倒是对顾初云,他却还没有看厌,只怕永远也不会有看厌的这一天。

这个道理,顾初云能够懂得,“可我倒是替您觉得有些不甘心,天下读书人能够走到您这一步的少之又少,如今却要放弃了……”

谢七爷只像往常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淡,既谢七爷已经说了要离开京城的话,顾初云便吩咐珍珠等人去将贵重的东西收一收,至于那底下的庄子和铺子,也交给了合适的人看管。

至于谢七爷,日日则在朝堂之上忙活。

虽说舒太妃和张二爷死了,看似这谋逆的事情已经是尘埃落定,可牵涉的人却是众多,除去朝堂之上的魏成武等人,就连后宫之中的皇后娘娘都受到了牵连。

皇上知道那夜后宫太乱,事情又过去了太多日子,想要找皇后娘娘的把柄也找不到,如今只问责那夜为何没派人将云贵妃娘娘请到坤宁宫去。

皇后娘娘嘴上叫着委屈,可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顾初云的性子,皇后娘娘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聪明且谨慎,自己随随便便派个人过去叫顾初云,顾初云是万万都不会过来的,所以她也只派了个小宫女前去敷衍了一番。

等着顾初云将这件事打听清楚之后,只怕这叛军都已经杀到延禧宫去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顾初云到了坤宁宫,她自然也要一万个法子除掉顾初云的。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更何况皇后娘娘一向也算不上柔弱,想着顾初云晓得自己女儿的身世,哪里又容得下？

只是皇后娘娘什么情况都算到了,却万万没算到这一次的皇上却会这般心狠手辣。

皇后娘娘不管怎么解释,皇上都不肯相信。

到了当天夜里,尚且只有几个月的小公主便一口气没喘上来,死在了坤宁宫中。

皇后娘娘疯了,看到男子,总会问,“你行行好罢,帮我去找找我的阿宝好不好？”

阿宝是她给小公主取的乳名。

皇上先前不乐意见到小公主,却是连名字都不愿意给小公主取一个。

若是见到了女子,皇后娘娘就会疯疯癫癫追着她跑,一个劲儿嚷嚷道:“顾初云,你个贱人,你还我的阿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