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十三年，七月十六日。

    经过为期六天的奔波，王东景和王东阳兄弟两人，总算到达白圣统治区。

    世家所谓的隐姓埋名，并不是真的改名字，或者将名字彻底隐去，只是不对外说自己出自哪个世家，尽量低调。

    况且白圣现在毕竟是反贼。

    他们可不好光明正大的站队。

    王东景和王东阳兄弟两人，就是比较认同白圣天命身份，并且愿意出来搏一把的两个王家人，他们两人入境的时候也算是信心十足，甚至有点小骄傲。

    觉得他们都有点纡尊降贵来这了。

    不给优待，实在说不过去。

    毕竟白圣攻占下来的那几十个县可都是穷县，属于大汉帝国的穷乡僻壤。

    他们过来，妥妥算扶贫下乡。

    然而，等他们真正入境后，他们整个人都是懵圈的，有种不知今夕何年何月之感，更是有种误入桃源异域之感。

    “哥，我们走错路了？”

    看着那笔直宽阔的水泥路，在水泥路上飞奔急驰的各色马车，不远处高耸入云的烟囱，以及密密麻麻，比郡府最高酒楼还要高上不少的奇怪建筑，王东阳不由咽了口唾沫，并有点怀疑人生。

    怀疑自己眼睛，怀疑自身感受。

    到底是他做梦，还是误入异域啊！

    “我……我也不知道啊！

    路应该没问题，地图也没问题，难不成我们误入了陶大家所写的世外桃源当中？可是也不应该啊，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压根不长这样，也没见着桃树啊。

    我……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吗？”

    王东景可没指望自己弟弟回答，他纯粹是在问自己的内心，问此时已经摇摇欲坠，且对未知产生了恐惧的内心。

    人对未知之物，是会天然生出恐惧的，为什么很多人觉得家很安心，除了亲情等因素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于每个人对自己的家，特别是住了很多年的家是十分熟悉的，越熟悉越安心。

    偶然换了个陌生场所。

    便会没那么安心。

    但如果那个陌生场所，还是些自己熟悉的建筑物品，那么这种不安感会没有那么强，可如果一切都是陌生的，一切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陌生之物。

    那么安心就会转变为不安。

    甚至于变成恐惧。

    此时他们兄弟所见的一切，全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路，陌生的房子，陌生的建筑，唯有马车让他们有一丝熟悉。

    能心平气和待之才怪。

    兄弟俩一直站在马路边，停滞讨论了许久，最终还是觉得，要是就这么回去，实在是太窝囊，还不得被全族人嘲笑。另外，他们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进入了一个犹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异域秘境。

    还是那个吕氏在这做了些什么？

    如果这些都是吕氏所为，那岂不更能印证她是天命之人，毕竟如非天命之人，又哪有这般近似改天换地的能耐。

    抱着这种想法，他们兄弟俩很快便压抑住内心的恐惧，继续前进，然后当然是见到了越来越多的陌生之物，陌生之人，乃至于陌生的规矩。好在白圣并没有实行军管之类措施，所以他们的行动还算自由，设法打探消息也很方便。

    进入县城住下来，并且分开，分别打探了半个月的消息之后，兄弟俩这才在先前约定好的旅馆，再次汇聚一堂。

    两人还颇有点相顾无言。

    许久后，王东阳率先忍不住开口：

    “大哥，我感觉情况不妙，这边各方面对我们而言都太陌生了，很多东西我们根本看不懂，还有各种恐怖机械。

    最可怕的是吕氏竟然在普及教育。

    这一路下来，我看到了每个乡村都有扫盲班，每个镇子上都有夜校，且每几个村子的交界处都有义务教育学院。

    这些地方全都是教学场所。

    而且还是免费的。

    甚至免费提供书籍和纸笔。

    实在太可怕了，不知道她是从哪找来的那么多老师，那么多纸笔书籍，以及又怎么会有钱，支撑她去做这些事。

    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虽然奇怪的地方多，但有一点我已经能肯定了，那就是吕氏对我们这些世家豪族抱有极大恶意，甚至于可能根本就没想过用我们帮她治国，其他举措我暂时还没明白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可大兴教育，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让那些贱民识几个字，而是要从中择优挑选，能够帮她治国的人员，她宁愿浪费这么多金钱时间和精力，从什么底蕴都没有的普通贱民和平民当中培养人手。

    也不愿意放权与我们世家合作。

    可见这份恶意之深。”

    王东阳都看出来的点，王东景显然不可能看不明白，但正因为看明白了他才觉得格外心寒，格外恐惧，他没从这吕氏的举措和施政计划当中，看到丝毫愿意与他们世家豪族合作妥协的迹象。

    一切种种仿佛都是在准备打硬仗。

    再联想到她先前将她统治区域内所有世家豪族，全部围剿族灭的操作，一个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想法。

    不由在他脑海当中诞生。

    吕氏怕是要跟他们豪族世家硬杠到底，甚至抱有覆灭他们世家的想法，不是覆灭某一个世家，是覆灭所有世家。

    而这是先前根本无人敢想的事。

    刘氏几代天命之人都不敢想。

    最厉害的也不过只是适当削弱了些世家豪族的力量，或者多收了些世家豪族为他所用，勉强增加了点封建集权。